吴川此时也算是明白了,阶级斗争为什么要年年讲,月月讲,天天讲了。因为你不讲阶级斗争,那么就得做好被别人斗争的准备了。现在共和党还没有完成统一全国的任务呢,一些党员已经被东北这些年的发展给冲昏了头脑,开始高调的宣传起民族主义和爱国主义,试图淡化起国内和国际上的阶级矛盾了。
当然,他不是不理解这些人的想法,现在的革命委员会虽然在政治上立足于工人阶级,但是在实际的操作中却和资本主义有着紧密的联系。
如果共和党不是一开始就确立了马列主义为党的政治理论,并采用了布尔什维克的组织方式和列宁主张的对于党员的严格纪律,那么党内倾向于美国式的自由民主理念的人,也不是少数了。
在稳定了东北的社会秩序,并引入了大量的国际资本之后,东北经济在快速发展的同时,大量财富流入东北也刺激了东北民众对于资本主义的拥抱。
革命较为彻底的东北政治要比前清和关内的北洋政府清明的多,共和党对于封建传统的打击和从帝国主义手中收回的各种特权,又让东北社会尽量处在了一个各阶层平等的局面。至少,现在人力车夫的儿子也是可以同资本家和官员的女儿坐在一张桌子上上学的。
旧的等级传统正被一种自由平等的新文化所取代,而在这个社会OTg2NTc=变革过程中,过去受压迫的阶层所迸发出来的活力,不仅加速了东北旧社会关系的瓦解,也使得政治上的自由开放转移到了私人经济上的蓬勃发展。
1911年,整个东三省的国内外银行存款加起了也不到传统钱庄存款的三分之一,而即便是加上了这些传统钱庄的存款,东三省的商业存款也不过才2亿银元不到。
但是到了1916年,东三省的传统钱庄已经减少到了5家,资本额在500万共和元以下的钱庄已经全部关门。至于东三省的外国银行,几乎都被限定不得吸纳普通存款,只能为商业机构提供服务。
被革命委员会控股的东北农业银行、东北交通银行、东北建设银行、东北邮政银行、东北进出口贸易银行等,吸纳了东北近9成的商业存款,1916年这些中资银行的商业存款已经超过了20亿共和元。商业存款大致和东三省的年进口总额相关联。
这一数值不仅表明了这五年里东北工商业的快速发展,另外还表明了东北民众对于革命委员会的信心。一个动荡不安的社会,有钱人更喜欢购入贵金属然后储藏在自家的地窖中。而一个社会秩序稳定的地区,民众才会把钱拿出来进行投资,以获得增殖收益。
但是在经济高速发展的时期,民众就更倾向于宽松的政治氛围,资本也就想要获得更多的权力,党内某些同志因此而失去了对于局势的正确判断,也就有了试图放缓阶级斗争,想用发展生产力来解决一切社会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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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这一思想的源头也是来自于吴川,毕竟在欧洲大战爆发之前,优先发展生产力就是他先提出的。只不过,吴川的主张是发展生产力是共和党的首要任务,因为随着生产力的发展,许多社会问题可以在经济发展的过程中被消灭。
比如东北地区三年一遇的水灾、旱灾问题、开荒的人力不足问题;黑土地耕作数年后土地肥力不足的问题;偏远地区的荒地虽然多但是交通不便,粮食和物资难以运输的问题等。在生产力的发展过程中,革命委员会通过对于水利的治理和对基础建设的投入,使得这些问题不是消失了就是正在缓解。
但是吴川也很明白,有些问题光靠发展生产力是解决不了的,比如帝国主义对于中国人民的压迫。欧洲大战虽然让各列强主动从东亚收缩了力量,并反过来给予了中国大量的订单,从而给了中国一个难得的经济发展机遇期,但是当欧洲战争结束,帝国主义卷土重来,中国人民和列强之间的斗争就会从缓和走向激烈。
假如人民不团结在共和党的旗帜下对帝国主义做出回击,那么共和党是无法对付西方帝国主义的联手的。而想要让人民团结在共和党的周边,光靠发展生产力是不够的,如何尽可能的抑制国内资产阶级,包括国家资本主义对于无产阶级的剥削,尽可能公平的分配劳动成果,才是共和党获得人民支持的根本。
只不过,党内的某些同志只看到了发展生江浙湖汉北产力的好处,对于吴川所讲述的劳动成果的分配问题,大多有意无意的忽略了过去。毕竟,发展生产力对于中国各阶层都是有利的,但是谈到劳动成果的分配,必然会得罪某一阶层或是大多数阶层。
不过吴川也只能在心里叹了口气,并不打算就这个问题深入的探讨下去了,劳动果实的分配方式在人民没有觉醒之前,是不可能有突破性的进展的,能够稍稍抑制住资本主义追逐利润的贪婪,已经是当前资本和中国无产阶级之间互相能够接受的妥协基础了。
他清理了一下脑子里的思路,又接着对各位委员们说道:“无产阶级的民族主义和爱国主义是怎么诞生的?和奴隶主、封建地主、资产阶级的民族主义、爱国主义有什么区别?我以为,关键在于反抗压迫这四个字。
受压迫的民族,受压迫的殖民地人民,为了反抗压迫而提出的民族主义和爱国主义,就是符合无产阶级革命斗争理论的。他们所发起的民族独立和国家独立战争,自然应当获得、也必然会获得世界无产阶级的支持和声援。
我们为什么要和俄国人开战,因为我们要清算沙俄时期,沙皇政府对于我国及东方民族的压迫和一系列屠杀事件。二月革命虽然推翻了沙皇政府,但是其后组建的临时政府却一边标榜自己是自由俄国的代表,一边却要继续帝俄时代的民族压迫和对外扩张政策,这显然不是一个能够代表俄国人民的政权。
我们要求打倒这个试图继承沙皇遗产的反动政府,除了那些帝国主义者之外,俄国的无产阶级和东方各民族自然是支持我们的。当然我们在进军时应当坚守这样一条政治原则,我们要打倒的是俄国的反革命政府而不是俄国人民,因此对于那些不试图反抗我们的俄国民众,我们应当保障他们的人身和财产安全,否则我们此次对于俄国入侵的反击行动就会变了味。
我们反抗沙俄帝国主义的压迫天公地道,因此没有什么好对俄国同志隐瞒的。我们应当向俄国同志宣传,我们为什么要发动这场战争,尽力的让他们了解中国人民反抗压迫的情绪。我并不指望俄国同志都站在我们这一边,但是至少我们要给他们一个选择的机会。
我们需要的是一个真心想要实现共产主义和帮助中国无产阶级的无产阶级盟友,如果俄国布尔什维克并不是这样一个政党,那么大家早点分手也不是什么坏事。
至于协助俄国同志去夺取俄国的政权,我们现在做的这一切难道不是吗?假如我们不在远东揭开临时政府的真面目,俄国民众又怎么会觉醒,这就是另一个沙皇政府呢?
此外,过去70多年以来,中国就一直被各帝国主义入侵和压迫,可以说人民心中对于帝国主义的怨恨是相当深刻的。这种民族上的同情心如果不能获得满足,那么迟早会被我们的敌人用来对付我们。光是看一看瑷珲、黑河等地的市民对于要求收回江东六十四屯的要求有多迫切,我国的青年学生和社会舆论界中的那些知识分子对于收回天津租界有多欢喜,就可以知道我国民众的民族意识已经开始高涨了。
虽然我一直都说,无产阶级革命必须要由无产阶级来领导,但是我国的工业基础实在是太薄弱了,就连我国的资产阶级都没有得到一个稳定的发展期,因此也就导致了我国的无产阶级力量格外的弱小。
我们东北三省的产业工人数量,到了上半年3月份的时候,都没有突破110万人,而整个关内的产业工人数量还不到关外的一半。相比较而言,东北的农业人口依旧还是超过了工业人口,但是关内的话工业人口相对于农业人口来说,更加是可以忽略不计了。
在这样一个环境下,要依赖400万不到的无产阶级去领导近4万万中国人民完成无产阶级革命,我们就不得不慎重的对待民族主义和爱国主义。我希望大家了解这样一个事实,我国是一个多民族国家,和欧洲那些单一民族国家不同,一旦民族主义者误入歧途,那么我们就会成为下一个奥斯曼帝国。
鼓吹民族主义的奥斯曼帝国,实质上造成了国内各民族之间的分裂。阿拉伯民族的大起义,土耳其人对于亚美尼亚人的种族灭绝,和十多年前亚美尼亚人在土耳其人的支持下搞大亚美尼亚对阿塞拜疆人的屠杀,正是这种追求民族压迫的民族主义的恶果。
这一场欧洲大战不管是哪一方赢得了最后的胜利,奥斯曼帝国也都不会存在了。假如,我们也去追求这种建立在民族压迫上的民族主义,那么我国同样会遇到国内各民族分裂的结果。
所以,我们必须要顺应中国人民和各民族反抗压迫、对压迫者进行清算的正义要求,然后再把他们引导向共产主义,而不是强行压制人民的反抗压迫要求,或是对压迫其他民族的要求进行妥协。唯有如此,我们才能领导中国人民及各民族走向社会主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