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两位前同僚离开,罗国瑞心里也是松了口气,他委实还不能把革命委员会当成朝廷,自然也就难以理直气壮的对这两位发号施令,所以刚刚两人才敢在他面前各执己见大吵大嚷,最终惊动了外面的吴川进来处理。
“长春到郑家屯间简易交通,我原本打算修建简易公路,然后每70里设置一个兵站,两地相距不到300里,中间设置3个兵站即可,这一方案动员的人力和物力较少,也较为快捷。假使从两头往中间修,20天出头即可修缮完毕。
至于郑家屯到四平之间的交通,两地相距约150里,我们可以借由南满铁路把修路物资运送到四平,即便是单边修筑公路,15天也差不多了。
不过军事委员会那边认为,简易公路满足不了军事上的需要。70里是大车一日内可以运动的极限,汽车一日内才能行进300里,但是我们的汽车数量并不充足,并不能满足战争爆发后的频繁运输任务。因此要求修筑简易铁路。
只是要是照着军事委员会方面的要求,即便有拖拉机、汽车帮助运输筑路材料,长春到郑家屯之间的铁路也需要45天以上才能完成,这就突破了委员会此前要求30天完成这条交通线的命令。至于郑家屯到四平之间想要修筑铁路的话,我担心日本人到时会阻止我们使用南满铁路运输筑路材料…”
听完了罗国瑞的说法,吴川思考了片刻后说道:“我认为军事委员会的建议是对的,长春到郑家屯之间的简易铁路必须立刻修缮起来。至于四平和郑家屯之间可暂时修建一条简易公路。
不过我建议,在长春和郑家屯、四平三地中间的位置设立一个大兵站,除长春到郑家屯的简易铁路通过这个大兵站之外,再从这个大兵站修一条通往四平的简易铁路。而这个大兵站的地址距离公主岭,最好不要少于70里,但也不能大于100里,到时兵站到公主岭的方向也要修建一条简易公路。”
罗国瑞有些迟疑的说道:“假使这样规划的话,我们短时间内将要招募大量的人手,这笔临时交通费用支出不会少于150万元。”
吴川起身向他说道:“现在最重要的不是钱,而是时间。一旦进入到了下雪的日子,这路就更难修了。长春地区,往年10月底11月初就会下第一场雪,我们得要抓紧时间。费用方面直接让军事委员会走军事支出的渠道,工业委员会给与技术和物资上的配合。看来过几天我得建议委员会再增加一个交通委员会来管理交通建设上的事务了,罗委员你介不介意来领导这个新部门?”
听到这样的询问,罗国瑞心里的迟疑顿时就消散了,他立刻起身回道:“如果只让我管理交通上的事务,那我真是感激不尽。我在美国研究最多的,也就是铁路方面的事务,对于其他工业部门其实并不怎么了解,这些天我都是战战兢兢地,唯恐出了什么岔子…”
曲尾辰二郎从道署离开之后也没有在外多做停留,而是直接返回了日本领事馆。他刚刚返回自己的房间换了外套,领事馆的下女就过来敲开了房门通知他,川上领事请他去领事的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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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尾辰二郎换了宽松的和服就来到了川上的办公室,而川上见到他的到来,就立刻向他发问道:“事情办得怎么样了?革命委员会对于吉长铁路的问题是什么态度?他们是否承认清政府同我们签订的铁路合同?”
对于川上领事一连串的发问,曲尾辰二郎楞了一下才回道:“革命委员会的代表认为,吉长铁路的合同在商业上有些问题,比如要求把铁路营运款项都放在日本银行内,归还本金之后利息并没有相应的减少等等。但他们认为这就是一份商业合同,委员会将在原则上予以承认。”
川上俊彦不由疑惑的打断问道:“原则上予以承认?这是什么意思?”
曲尾辰二郎道:“就是吉长铁路的借款他们是承认的。现在的铁路修筑组织、办法只要不妨碍铁路施工和国家利益的,他们也不会加以干涉。至于铁路运营、借款利息和还款办法等商业条款,革命委员会会派人同满铁进行磋商…”
详细的盘问了曲尾辰二郎在委员会的交涉经过后,川上俊彦就陷入了沉思之中。令曲尾辰二郎把吉长铁路的问题交于革命委员会处理,这原本就是川上俊彦对于委员会的试探之举。吴川在对日外交上的模糊态度,让他既看到了一些希望,又觉得对方似乎是在拖延时间。所以他才干脆抛出一个问题来,看看委员会究竟会怎么处理吉长铁路的麻烦。
应该来说,革命委员会的表态并没有出乎于川上的猜测范围。一个试图保护国家领土主权的民族主义团体,和同盟会的成员在政治上的倾向并没有多大区别。这场革命对于日本帝国在华利益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但是这也表明了革命委员会和俄国人并不是一条心的。
一个完全倒向了俄国人的革命委员会,是不会认同日本在满洲所取得的任何利益的,哪怕是合法的商业利益。对于吉长铁路这种能够扩大势力范围的铁路线路,俄国人只会在第一时间要求革命委员会收回并转赠给他们。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任由革命委员会自己做出决定。
不过也正因为这样,才让川上俊彦这位俄国通极为不解,俄国同革命委员会之间究竟存在着怎样的合作关系。在他的印象里,俄国人就是一头莽撞的大熊,遇到食物就会不管不顾的大口吞咽下去,完全不会顾及任何威胁。
俄国领土的扩张历史,基本就是一部武力征服历史,哪怕他们初期会用谎言欺骗那些被征服民族于一时,但不久就会暴露出本性来。假使革命委员会真的是俄国人所扶持的,那么按照常理来说,现在就应该看到俄国人露出本性来了。
可是今次俄国人却这么沉得住气,令川上也不能将俄国同革命委员会联系起来,指责是俄国人在幕后操纵了这场爆发于北满的中国革命,从而引入英法等国的外交干涉。
可若是革命委员会同俄国人无关,那又无法解释革命委员会在北满所获得的自由行动权和突然冒出的大批军队。如果不是革命军手中拿的最多的是德械,川上早就拉着英国领事上门质问俄国人去了。
正因为革命委员会背后的势力看起来并不止一个俄国,川上才会要求长春领事和满铁保持谨慎,并不停的走访各国领事馆,一边探访革命委员会背后的支持者,一边想要了解各国领事对于革命委员会的真实态度。
见到川上领事久久不能出声,曲尾辰二郎终于忍不住打断了对方的思索说道:“从帝国的利益来看,中国境内爆发的这场革命只要不妨碍帝国的大陆铁道计划,我认为就没必要多加干涉。
正如革命委员会的那位吴主席所言,商业上的事情就应该利用商业方式来解决,而不是试图采用政治和军事手段来解决,这只会造成双方的失败。
以今日中国的资本和技术,是难以单独完成一个全国铁路网的建设计划的。而从鸦片战争开始,列强对于中国的入侵,使得中国人对于白种人始终都带有不信任感。日中两国的交往可以上溯到唐时,两国民众之间的交流也比中国人同白种人的交流更为顺畅和亲密。
假使我们能够抛弃掉一些不切实际的想法,那么我国就将在中国的铁路建设中获得最大的利益,这将会带动帝国本土工业的迅速发展,从而真正获得能同列强对抗的实力的。明明可以用商业方式得到的东西,为什么要诉诸于武力呢?”
川上俊彦看着他苦笑着摇着头说道:“假使帝国内每个人都能向你一样清醒,我也就不用独自一人在这里苦恼了。
是啊,明明可以用商业和文化令中国人成为帝国腾飞的羽翼,可许多人就是不愿意啊。总有人觉得,拿出100元向中国购买原料,也不如在军队上投入120元,这样我们不仅可以免费的得到中国原料,还能建立起一支强大的军队。
说到底,终究是日清战争打的太过顺利,使得我国再难以把中国当成一个完整的国家来看待。既然中国没有保护自己的能力,我们为什么还要采取公平交易的手段?在西洋人把中国财产抢劫完之前,日本也应该加入这场盛大的宴席啊。
只是这场宴席终究还是让中国人清醒了过来,现在他们就试图反抗各国在华的抢掠。我以为,我们应当观察一下这些中国人的革命意愿到底有多强,但是国内许多人却觉得这是另一场盛大宴席的开始。他们试图再来一次日清战争,从而弥补我国在日俄战争中未能获得赔款的遗憾,以减轻我国的对外负债。”
曲尾辰二郎目瞪口呆,好久才说道:“打赢了日清战争,可以找清政府赔款。打败了革命委员会,我们能找谁赔款?满清政府和南方的革命党人,恐怕不会背负这样的责任的。”
川上耸了耸肩道:“有些人已经被热情冲昏了头脑,我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内阁和北京公使团能够遏制住他们的冒险热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