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还没消停,又接二连三地补起了刀来,怀疑道:“玄衣哥哥怎么会看上你这种丑八怪?”
丑、八、怪……
简禾眉毛跳了跳。
她皮肤上的红斑还没消退,自己是看习惯了,不觉得有什么,莫非她真的丑到了这么难以忍受地步?
话又说起来,玄衣和她挨得那么近睡了一晚,居然没有流露出什么异样的神情,忍受力真是好得出奇。
不过,这小孩也太没礼貌了,初次见面就攻击人家无法改变的弱点,已经不算是“童言无忌”了。如果站在这里的人不是她,而是个天生面带胎记的自卑姑娘,那就太伤人了。
既然撞到她手里了,不吓唬吓唬他,她就把名字倒过来写。思及此,简禾十分痛快地承认道:“你说对了,你的玄衣哥哥就喜欢我这种女人!”
“……”小孩子明显不信,咕哝道:“怎么可能,你长得这么……”
“我长得这么——什么?这么丑是吧?”简禾啧了一声,慢悠悠地绕着他走了一圈,坏心眼地道:“那你就太不了解你的玄衣哥哥了。没听过一句话吗?萝卜青菜各有所爱,你玄衣哥哥的口味呀,就是这么地特别,只爱我这一款。”
小孩:“……”
简禾得意洋洋道:“昨天他对我一见钟情后,不但亲自喂我吃饭,还抱着我睡了一晚上……”
小孩道:“你……你骗人。”
“我没有骗人,还有更多细节讲给你听呢。”简禾嘻嘻道:“你的玄衣哥哥夸了我一百遍‘美死了’,发誓这辈子非我不娶,连做梦时也在喊我的名字,说要送我礼物……”
越听,小孩越是摇摇欲坠,一脸惨不忍睹。
小小地报复了一下,简禾得逞了,忍住了捧腹大笑的冲动,深吸口气,缓了缓,继续起劲儿地编。才刚捏造到玄衣和她的“生子大计”时,小孩突然往她身后一看,如同见到了救星,猛地跳了起来,扑了过去:“玄衣哥哥!你回来了!”
简禾笑容一僵。
回过头去,玄衣就站在她身后的两米处,不知道把她自吹自擂的话听进去多少了。
终于不用受简禾的魔音荼毒,小孩儿躲在了玄衣的身后,冲她做了个鬼脸。
简禾不愿面对现实,更不愿让玄衣有机会提起刚才的话,迅速调整了状态,抢先道:“玄衣,这孩子是谁啊?”
经玄衣解释,简禾才知道,这孩子叫做苏棠,生父居然就是苏因那个色老头。
也是,一个私生活这么风流、女人一大堆的男人,怎么可能只捣鼓出一个小孩……怪不得瞧着眉眼有点眼熟。至于其生母,估计是某个宠妾吧。
总觉得有点怪怪的。坊间的人都只知道苏渭的存在,从未听说过他还有个弟弟。再往前推推,昨晚的宴席,就连那些杂七杂八的宠姬都来了,唯独这个流着苏因的血的孩子没份儿出席。
这有点不合常理吧?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不要把鸡蛋装进同一个篮子里。苏渭这远近闻名的纨绔,显然就是一个“破篮子”。而苏棠年纪还小,尚算天真,又没有染上什么恶习,比他哥哥要好教多了。正常人都会考虑培养一下小儿子吧。怎么感觉苏棠似乎不太受父亲待见?
苏棠与玄衣无血缘关系,但是彼此父亲是义兄弟,所以,他喊玄衣一声“哥哥”也不过分。
他一进门就追问道:“玄衣哥哥,你这次要在这边待到什么时候啊?”
玄衣坐下来:“比上次久一点,至少半个月吧。”
“好耶!那我就可以经常来玩啦。”苏棠欢呼了一声,又神神秘秘地道:“玄衣哥哥,我听那些仆人说,最近城中有斗兽的比赛,来了一只百战百胜的兽王,我好想看看是什么魔兽这么厉害,能不能带我去看?”
简禾好奇地插嘴道:“什么是斗兽比赛?”
玄衣轻轻地抿了一口茶:“在很久以前刚兴起的时候,参与的双方会将各自豢养的魔兽困在笼中,让它们厮杀,直到其中一只倒下为止。赢了的魔兽主人可以独享十之七八的赌注,剩下的就由赢了的围观者来分……虽说如此,从这两三成里获利,已经是十分可观的报酬了。所以,参加的人越来越多,斗兽比赛也不仅仅只有比赛了,还衍生出了很多热闹的活动,能买到很多平时少见的珍品。”
光是听描述,就觉得挺血腥的了,但玄衣似乎很习以为常的样子,苏棠一个小孩儿还一脸跃跃欲试。魔族人的文化可真的比他们凶残多了……至少在人类的世界里,她就只见过斗蟋蟀,和魔兽根本就不是一个量级的。
不过,玄衣最后说的话也勾起了简禾的一丝兴趣,就算不进去看斗兽,下山去溜溜弯也不错,总比一天到晚待在这里舒服得多了。她也提议道:“玄衣,要是今晚没事,我们也去看看吧。”
玄衣道:“也行。”
苏棠的手肘支在了桌子上,头发没有束好,落了一缕在茶中。简禾眼疾手快,替他捞了出来:“你头发掉进去了。”
他的头发绑得松垮垮的,简禾送佛送到西,摸出了一把梳子,道:“好了,反正现在我有空,就替你梳起来吧。”
苏棠挣扎了一下:“你别碰我!”
有玄衣在这里撑腰,简禾料他也不敢乱来,强行地将他的肩膀扭了过去:“老老实实坐好了。”
这小屁孩说话难听,但头发还挺软的,发质很好,和玄衣的有得一拼。不过才梳了两下,梳子就卡在里面了,简禾纳闷地摩挲了一下,发现头发里面打结很严重,就算很干净,也根本梳不开来。
苏棠嚷道:“好疼啊,你会不会梳头的?!”
“这可不是我故意的,是你底下的头发打了太多结。”简禾说罢,问玄衣:“你说是不是?”
玄衣点了点头:“是。”
苏棠茫然道:“有吗?但我每天都有梳起来啊。”
“你一定是随便一抓就扎起来了吧。”堂堂一个小公子,虽说存在感不高,但好歹也流着苏因的血,居然会邋遢成这样,难道没有人照顾他么?
简禾随口道:“你娘不管你的吗?”
话音刚落,苏棠就脸色一变,忽地打开了她的手,头也不回地跑掉了。
“喂,还没梳好呢。”简禾莫名其妙道:“他怎么了?”
玄衣在她身后站定,若有所思了一阵,道:“苏棠不喜欢别人提他的娘亲。他娘亲是个人类,在苏棠很小的时候就被处死了。”
简禾难以置信道:“什么?处死?为什么?”
“我也不是很清楚,只听父亲说过几句,似乎动手的人就是苏渭的母亲。”
简禾头皮发麻,脱口道:“她凭什么说杀就杀。那可是他儿子的母亲,苏因完全不管的吗?”
玄衣沉着脸,轻微地摇了摇头。
苏棠的生母本就不是自愿来觅隐的。在魔族人的世界中,人类的性命远比同族低贱,从苏因对待两个儿子的态度,也料到了这件事最后会不了了之。
也正因为他母亲是个人类,所以苏因未曾将他当成继承人看待过。
下仆看主人的面色行事,既然亲爹也不关心,他们的伺候也懈怠了起来。苏棠会那么喜欢玄衣,大概是因为行宫中没人是他玩伴,而玄衣是唯一一个会陪他玩、不会因为他流着一半人类的血而瞧不起他的魔族人了吧。
苏棠一走就没了影子,据玄衣说,从前有人当着他的面提到他娘亲时,苏棠就会躲起来发脾气。故而,到了晚上下山,他没有跟在两人身后了。
自从得知自己无意中踩到了对方的痛处,简禾心情一直很沉重,再回想起苏棠说自己是“丑八怪”,心境大变,一点也不觉得他讨厌了。
夜幕降临,觅隐城中,夜蔓盛开,玉壶光转,大街人流如梭。
简禾一个人类混在群魔乱舞的人里,因为有了玄衣的气味缭绕在身上,其实不算很显眼。不过还是会有人怪异地往她脸上看,估计是因为魔族人不会长这种红斑吧。
城中来了一头“兽王”的消息早就传遍了大街小巷,今晚又有斗兽比赛,人潮都是往西边涌去的。越是靠近那儿,街上就能见到越多兜售与斗兽有关的小玩意儿的商贩,甚至出现了一些扭成了魔兽形状的糖——估计也是从人类那边学来的工艺。
被这样的热闹气息感染了,简禾的心情才慢慢好转了,用手肘怼了怼玄衣,嘻嘻道:“快看快看,这里居然也有糖人……不,糖兽!大方慷慨又善解人意的玄衣公子,请我吃一个呗。”
玄衣手指一动,竟然有点儿手痒,想掐她的脸。他轻咳一声,轻抬下巴道:“请你也行。不过里面人多,你要跟好了。”
“多谢多谢!”简禾抓住了他的袖子,同时腹诽——玄衣也太啰嗦了,一晚上叮嘱了好几次“别走丢”这样的话,真以为她是三岁小孩,这么大个人了还会突然不见吗?”
匆匆行过的人海中,矮小的摊贩前,玄衣身姿颀长,几乎可以说是鹤立鸡群。打糖烤火时,璀璨的火光在他微微低垂的眼中明明灭灭。简禾用余光看他,忍不住羡慕道:“他的睫毛可真长啊,不知道今晚能不能趁他睡着了,偷偷拔一根下来?不对,他今晚可能又要用被子卷住我了,手根本就伸不出来……”
除了她在偷看,连这小贩的女儿也在好奇地盯着玄衣。很快,两只形态可掬、微微透明的魔兽糖就递到了玄衣手中了,透过糖身,还能看到里面微微流动的糖汁。简禾看得口水直流,正要伸手接过,玄衣看了她一眼,忽然将手一缩,举到她碰不到的地方了。
简禾:“……?”
玄衣就将糖枝横放到了她的唇边,屈尊降贵道:“吃吧。”
小贩的女儿托腮,看得津津有味。简禾有些窘迫:“我自己吃就好了,干什么呀你?”
玄衣挑眉,揶揄道:“你今天不是说我亲自给你喂饭了吗?”
简禾:“……”
她痛苦地一闭眼。
玄衣果然听到了她和苏棠吹的牛。
而且,原来他这么早就站在那里了吗?那她后面吹的那天花乱坠的部分,岂不是一字一句都没漏掉,全落进他耳朵里了……
她还提议要出来,根本就是挖了个坑给自己跳。
简禾倍觉丢人,偏偏,玄衣还要一边欣赏她抽搐的脸,一边慢条斯理地补充道:“我思来想去,好像昨晚没发生过我喂你这一出。但是,既然你这么希望我亲手喂你,我就现在补上好了。对了,你好像还说过……”
不想让他翻出更多的旧账,简禾崩溃道:“好了好了!你别说了,我吃我吃!”
她张嘴将竹签上的糖咬了下来,擦咔一声清脆的裂声,糖就碎了。好在,玄衣早就用手在下面接着了。他心情颇好,十分自然地将落到掌心的半块糖吃掉了,道:“走吧。”
简禾提心吊胆地含着半块糖,心中浮现出了一股不好的预感——总感觉今晚的“清算”,才刚开始。
走了一路又吃了一路,两人停在了一个卖饰品的地方,木栏杆上挂了很多镂空的金属小球挂坠,还有小陶瓷挂坠,里面都裝了一些药草,据说可以宁神安心。
玄衣心里刚浮现出了一个未成形的想法,就听见简禾提议道:“玄衣,我想买个小礼物回去给苏棠。”
玄衣的面上涌动着几分惊讶——他们居然想到了一块去。
“你看,我今天不是提了他娘亲的事嘛,虽说不是故意的,但是……他一定很不开心,小孩子不都喜欢这种叮叮当当的挂坠吗,就买个回去,哄哄他开心好了。”付钱的人才是大爷,简禾连忙补充了一句,征求他意见:“你觉得呢?”
“我也有这个意思。你来挑吧。”
“真的?那就说明我们很有默契啦,嘿嘿。”说罢,简禾低头,认认真真地在叮叮当当的挂饰中选了起来。最后选了一只深蓝间墨绿的陶瓷小兽。腹部下缀着金色的铃铛,头顶有三道小缝隙,让安神的香气飘出来,十分别致。
摊子的木架后,两颗圆滚滚的小脑袋伸了出来。这看摊的大娘生了一对龙凤胎,连犄角都还能收得很好。第一次见到人类,这对姐弟顶着两张一模一样的脸,好奇地望着简禾。
“我挑好了,他应该会喜欢吧?”简禾直起身来,晃了晃手中的小挂饰,就感觉到耳朵被人碰了碰:“……玄衣?”
自从被苏渭的家奴逮住、收缴了身上一切饰物后,她的耳朵已经很久没有戴过耳坠了,就这样一直空着。这一晃神,一双漂亮的耳坠已经穿进去了,没有弄疼她。
简禾摸了摸,茫然道:“为什么送我东西?”
玄衣收回手,压下唇边的笑意,板着脸道:“不是你自己说的吗?我要送你礼物。”
简禾:“……”
感觉这个坎儿一辈子都跨不过去了。简禾脸皮抽搐,又摸了摸耳朵,茫然道:“好看吗?”
她白皙的耳垂微微地泛着粉,火红色的珊瑚珠被衬得极为可爱。但是太直白的夸赞,他又说不出口,只哼道:“勉勉强强能看吧。”
两个魔族小孩却在这时糯糯地异口同声地道:“很好看呀。”
简禾诚挚地道:“谢谢你们捧场。”
她现在的尊容堪比夜叉,跟“好看”两字绝不沾边,也难为这两个孩子说得这么真诚。
玄衣也转向了她,微微一愣,随即拿起了台上的一面小镜子,道:“你自己看看。”
简禾定睛一看,惊讶地“咦”了一声。她身上的红斑居然已经开始消退了,脸上的斑驳痕迹都不见了,露出了她原本的容颜。
拉起袖子,手臂上的红斑也消得差不多了。
难道魔族的水土跟外面有点儿不同?红疹不仅起得慢,还消得比外面快。
微微侧过头,镜中映出了她耳垂上缀着的一颗精致的珊瑚珠。
在外面时,简禾便是弁州颇为有名的美人。来到觅隐中,也依旧出彩,不会被满大街的人比下去。两个小孩子兴奋道:“好美呀。”
“你们说错了,不是‘好美’。”玄衣勾唇,蹲下身来,一本正经地纠正道:“要说‘美死了’。”
简禾:“……”
两个孩子不懂其中的机锋,只知道这个好看的哥哥说什么就跟着学,乖乖地改口道:“姐姐美死啦。”
“美死啦。”
简禾:“…………”
啊啊啊啊啊真是够了!求你的记性不要那么好,快点把这一页揭过去吧!
被公开处刑了一个晚上,简禾的羞耻心已经被碾压得七零八落了,最后彼此都很尽兴(?)。她也看到了那只传闻中百战百胜的兽王,果然是比寻常的魔兽都庞大很多,长齿外翻,十分威武。之后的困兽斗局,简禾就没有看了,拉着玄衣走了。她想,她还是不太适应这样的场面。并不是畏惧鲜血和斗争,只是不喜欢这种为杀而杀的比赛而已。
回到行宫中,已经是半夜时分了。简禾洗漱过后,小心翼翼地将耳坠摘了下来,放在了盒子里。今晚走马观花,很多精彩的景象还在她脑海里回放,简禾又睡不着了。
玄衣道:“你怎么总在这种时候最精神?”
简禾辩解道:“这不能怪我。谁让你们魔族人和我们的作息是倒过来的,昼伏夜出,天亮才睡觉,特没有气氛。”
玄衣:“……”
“况且啊,我又不会在这里住一辈子,以后肯定是要回到人类中去的。现在改了,以后还得变回去,多麻烦……”
玄衣静了静,再一次问道:“你真的睡不着?”
简禾摇头,开玩笑道:“要不然你给我唱首歌,说不定我听着听着就困了。”
下一秒,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玄衣翻身坐起,简禾正以为他被自己吵得要去别的地方睡觉时,就看见他倚坐在了床头上。一簇黑雾自指尖缭绕而出,在空气中成形,化作了一杆纤长的黑箫。
简禾眨眨眼睛,歪头道:“原来你会吹箫。”
“我父亲教的。”玄衣轻吸一口气,将箫抵在唇边,清冽而悠扬的乐声越过了漫山沉寂的行宫,与明月遥遥相寄,仿佛展开了一副静谧的图卷。
等他吹完了,简禾感叹道:“好好听啊。”
玄衣:“……”他咬牙道:“你、还、没、睡、着?”
“哈哈哈哈哈哈哈!”简禾笑到捶床,滚来滚去,毫无诚意地道:“不好意思,虽然听得出你很想催眠我,可是你吹得太好听,我越听反而就越精神啦。”
玄衣:“……”
他长叹一声,又一次体会到了深深的——拿她没辙的无力感。
简禾笑到肚子痛,滚到了他那边去,道:“玄衣,等当年的事了结以后,你打算怎么办?离开觅隐吗?”
玄衣摩挲了一下箫身,点头:“不错。”
“那不如考虑一下跟我一起去游历九州?我在外面玩了半年,特别有意思。”简禾拍着心口,保证道:“有我这么可靠的人领着你,保证好玩。”
“可靠?”玄衣嘴角轻轻一弯:“你不是被抓住了吗?”
简禾:“……”哪壶不开提哪壶!
轮到她无力反驳,玄衣的心情顿时好了不少。他清脆地弹了下响指,成型的箫身溃散成了烟气,被风吹散了,才矜傲地开了尊口道:“也行,那我考虑考虑吧。”
简禾笑眯眯道:“好呀。”
翌日,小屁孩苏棠又上门来了。看到简禾脸上的红斑不见了,他惊掉了下巴。借此机会,简禾将小礼物送给了他。
他臭着小脸,坐在椅子上摆弄礼物,挑这挑那,左嫌又嫌的,转过身却很宝贝地把它收进了怀中的小布包里。简禾一笑,转过身去,假装没看见。
这孩子其实还挺好玩的。在这之后的几天,玄衣都有事,长时间不在房里。苏棠每天都会来碰碰运气,一开始见到玄衣不在,他就会转身走人。慢慢才愿意和简禾玩耍。
这天,他又哒哒哒地跑来了。简禾笑眯眯道:“怎么了,今天又无聊了来找我玩了?”
苏棠强调道:“我一点也不无聊,只是顺路经过。”
简禾摸了摸下巴,觉得有点有趣。
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么……这小屁孩的神态和说话的语气,和他的“玄衣哥哥”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大概是熟悉了的缘故,今天苏棠特地邀请简禾去他住的地方玩耍。简禾欣然同意了,抓过玄衣给她的那只鸟兽团子就出了门。
虽说身上已经沾了不少玄衣的气味,但在大小色鬼的地盘,简禾仍没有掉以轻心,都拣着玄衣说过的安全的路走。苏棠住在了这座行宫一个很不起眼的角落里,孤零零的一条路通向了一座独门独院的行宫。
这条路平时很少人走,两人有说有笑地走着去时,迎面走来了一个侍从。苏棠再不济也是个小主子,侍从避让到了一旁,飞快地抬眸看了简禾一眼,面露诧异。
这侍卫似乎有点眼熟?
双方擦肩而过,这个念头没有在简禾心中留下太多波澜,她的注意力就被苏棠带跑了。
房间还挺宽敞的,床铺乱糟糟的。一个侍从也没有。对于一个孩子来说,独自住在这样的地方未免太过清冷。
苏棠将自己喜欢的东西如数家珍地给了简禾看,都是些十分奢华精致的摆饰。
简禾十分捧场:“嗯嗯,好厉害。”
目光被一排装在锦盒里的金灿灿的小珠子吸引了,她问道:“这又是什么?”
苏棠一顿,语气低落了一些:“我生辰的礼物。”
苏棠与苏渭相差了十多岁,生日却那么凑巧在同一个月。别以为有金珠子收就很受宠,凡事对比才出真知。每一年的生辰,苏渭都会大肆铺张,庆祝生辰。苏棠只不过是顺势被捎带上,从礼物里捡点儿边角料而已,寒酸得很。
简禾抱膝,数了起来:“一二三四五六……原来你今年六岁了啊。”
苏棠纠正道:“我七岁了!”
“那怎么只有六颗珠子?”
苏棠抿抿唇:“有一年,因为那个月,刚好是玄烨叔叔的……”
未尽之意简禾听懂了——他们都在八月出生,就那么凑巧地撞上了玄烨身亡、玄衣失踪、觅隐一团混乱的那段时间,自然就没有闲情逸致去庆祝生辰了。
四年多之前的事情,苏棠居然还记得那么清,比一般孩子的记忆都好多了……
不知为何,简禾心中动了动,道:“你没有办生辰,那苏渭也没有吧?”
苏棠嗤了一声,道:“他?他那个月半死不活的,别说办生辰了,根本就没出过房门。”
半死不活?
简禾一愣:“他怎么了?”
“不知道。我在假山后听到伺候他的人说的,哼,活该。”
简禾追问道:“这是在玄衣的爹遇袭前还是遇袭后的事?”
“我不知道,只记得听到那两个侍从的话时,玄烨叔叔都去世半个月了。”提起这个人,苏棠就讨厌。他将盒子一盖,嫌恶道:“我不想再说这个人了!你到底是不是来跟我玩的?”
“是是是。”
简禾待了一个时辰后告辞了,在回去的路上,她的脑海里仍在回想苏棠说的话。
魔族人自愈能力如此之好,几乎没有生病的可能。苏渭又是这种金贵的公子哥儿,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让他半死不活地在房间里赖一个月?
而且,世界上会有那么凑巧的事吗?玄烨那边出事,他这边就倒下了……
玄烨的实力可与苏因齐平,苏渭应该没那个能力可以偷袭他,更没有那个本事去封住几个侍卫的神识。故而从一开始,她一直将怀疑的矛头对准了苏因。
但在综合了苏棠的话后,那苏渭似乎也有点古怪。莫非,她和玄衣一开始就踩进了盲区?
简禾重重一叹,还是回去和玄衣说说看吧。
突然之间,那只一路尾随着她的小鸟兽尖锐地叫了起来,简禾感觉到了身后有东西在靠近,猝然回头,就被人重重地击打了一下后颈,软倒在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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