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青禾开了两个半小时的会,会后又被同行叫去顶层茶餐厅吃饭聊天,这样的场合,显然是不适合带一个实习职员在身边的,更何况她本身也对梁依不大放心。
打了电话给客服,叫客服送餐和水果去梁依房间,随后她又通知了梁依一声,约她下午一起喝茶。
盛天内部研讨会,又恰逢台风天,所以几乎所有人都在顶层聚会,三三两两熟悉的人坐在一起聊天,岑青禾没有跟冬城,辽城和豫城的主管在一起,免得被人说‘东北帮’,或者抱团,这也是几人私下里心照不宣的约定。
也就是从这一点,又让岑青禾看明白一个道理,不是表面上不在一起玩儿的人,就是私交不好的,偌大的顶层餐厅,谁知道坐在一起谈笑风生的,不是职场上的死对头?谁又知道看似没交集的两个人,不会是暗地里的合作伙伴?
所以看人不要只看表面,越是大公司,牛逼的公司,职场的水就越深。
赵长风因为夜城有公事耽搁,是今天早上才到的,岑青禾跟赵长风坐在一起,正在陪闽城的售楼部总监和经理聊天。
期间赫连默与滨海的总监经过,被闽城的总监拉过来一起聊天。
段言跟岑青禾说过,赵长风跟赫连默是一家的,所以岑青禾格外留意赵长风跟赫连默之间的互动,但见两人面色无异的坐在一起聊天,仿佛只是多年的工作伙伴,一丝看不出家人的味道。
期间赵长风更是主动对众人说:“我很看好小岑,年纪轻轻,办事很有效率,既讲规矩,又讲情谊。”
闽城的总监笑着说:“你看人的眼光一向很准,看来夜城主管的位子,以后就得小岑来坐了。”
赵长风笑说:“如果我向总部提人,当然是提她,到时候也要看总部的认命。”
滨海总监笑着说:“正好咱们赫连总监在这呢,长风一句话,我们大美女能不给这个面子吗?”
众人说笑着看向赫连默,岑青禾的一颗心都提起来了,这一刻真的明白什么叫‘富贵险中求’。
赫连默唇角勾起,面不改色的说道:“赵总监是性情中人,什么事都讲感情,我就比较直白了,我只看能力。小岑入行才一年多吧?按理说这么快提主管,基本是不大可能的事,除非是对公司有什么突出贡献。”
赵长风说:“前阵子夜城展览馆事故案,是小岑负责从中协调,所以坠亡者的家属才没有起诉,为公司调查整个事件经过争取了最有利的时机。还有新政策出台前,也是小岑带领大家抢时间,保证了业绩额和客户的利益。原本这事儿我打算研讨会过后,做个详细报告提到总部,既然今天在这儿提起了,我就先说一下我的看法,赫连总监也说了,能力最重要,所以比起一些资历较老,但遇事儿却推脱往后躲的,我更希望是小岑这种有担当的人上位,她有干劲儿,下面人才能跟着有干劲儿。”
赫连默化着精致妆容的脸上看不出喜怒,似乎是很认真的考量,但又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岑青禾有种如坐针毡的错觉,直到赫连默忽然把目光投放到她身上,淡笑着问道:“小岑,看你们赵总监把你夸的,别不说话,你的意思呢?“
瞬间,从如坐针毡变成如芒刺在脸。
当初刚进盛天面试,背水一战也就不过这种紧张程度。
她动用了女人的第六感,可依旧吃不准赫连默对赵长风的态度,如果是出于稳妥起见,此时她当然要保守的回答比较好,但是转念一想,且不说赫连默是女强人,喜欢雷厉风行的做法,单说赵长风已经在众人面前把她抬到主管的位置,如果她再自己往下滑,岂不是烂泥扶不上墙,顺带着丢赵长风的脸?
用最短的时间权衡利弊审时度势,岑青禾以一个小辈的姿态,礼貌却不失气魄的回道:“当着各位前辈上级的面儿,我真不敢说自己有多大的本事,也不敢说自己为公司做了多少的贡献,但如果赫连总监问我的意思,我就暂且关公面前耍大刀,说一下我的浅见。都说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我希望自己能跟着一个很有干劲儿,能带着我们往正路,往好路走的上级,只要上头的人能服人,我随时随地都能毫无保留的跟着干,我觉得升职不是目的,而是一种自我能力的变相体现,比起升职,我更希望大家在一起工作的氛围是开心的,是有干劲儿的,而这一切都得益于领头人向下传播出的讯号。”
赫连默神色饶有兴致的问道:“你能给大家传播这样的讯号吗?”
岑青禾微笑着回道:“我一直想,如果有一块肉给我,我会自己留三成,剩下的七成分给下面人,有钱要大家一起赚,人可以贪心,但不能太贪心,人心都是肉长的,我对大家不薄,大家自然就愿意跟着我一起努力,心往一处使,公司好,我们才会更好。”
在座的都是人精中的精品,岑青禾不敢耍什么滑头,这些话也基本是她心中的真实想法,至于对不对赫连默的胃口,只能说,天晓得。
赫连默对岑青禾的评价只有寥寥数字,“的确是重情。”
岑青禾揣摩不了赫连默的意思,但却能敏锐的察觉到,这话,似乎在呼应赵长风此前说的那句,既讲规矩,又讲情义。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不管赫连默跟赵长风离没离婚,她确实是很在乎赵长风的想法。
说好了就是简单的聊聊天呢?
岑青禾暗地里叫苦,以她的智商和情商,顶多也就到这儿了,她忽然好想商绍城,如果是她家奸商在这儿,一定能很准确的给她一个肯定答案,也用不着她在这儿猜来猜去的。
看来回去之后,她必须得向他请教一下,到底怎样才能迅速的提高智商和情商。
但他一定又会说:“这东西是天生的,你以为是花钱就能买的?”
对,她要是问了,他一定会嘲讽她,得不偿失。
岑青禾兀自想入非非,完全没有注意到不远处走过来一个人,那人一身职业装的打扮,哪怕在精英云集的环境里,仍旧是最打眼的存在。
他往这边来,很多人都已经注意到,并且在关注着,看他到底是过去找谁的。
“青禾。”
一个熟悉的男声打旁边传来,岑青禾本能的侧头望去,眸子中清晰的闪过一抹意外之色,她顿了一下,起身打招呼,“程先生。”
岑青禾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程稼和。
环形沙发四周坐了六七个人,其中包括赫连默跟赵长风在内的高管,都主动起身,笑着跟程稼和打招呼。
程稼和颔首微笑,一一回应。
一圈过后,他很快又把目光落在岑青禾身上,温柔的说道:“听说盛天在这里开会,想着能不能看见你,没想到真的在。”
他那副宠溺夹杂着软绵的语气,让周围人想不误会两人的关系都难,岑青禾余光瞥见不远处也有人朝这边看来,她一瞬间有些局促,但还要给反应。
“程先生也在闽城办事?”
她微笑着,努力装作淡定的模样。
岂料程稼和回道:“我去肃州出差,听人说盛天在闽城开会,特地过来碰碰运气。”
岑青禾本想让这次碰面的原因变成巧遇,结果这一问,到把自己给装坑里去了。
程稼和就是过来找她的,跨越城市,不顾台风,旁若无人。
一时间,岑青禾脸上强装的淡定有些崩,她自认为经过这么久的磨练,应急反应已经成为本能,可饶是如此,面对他突如其来的攻势,她仍旧是明显的尴尬,顿了几秒才说:“程先生找我有什么事儿吗?”
不待程稼和回应,身边已经有人主动笑道:“既然程先生有事要聊,那我们就不打扰了。”
原本坐在环形沙发处的人接二连三的打招呼离开,赫连默走时倒没说什么,只不过赵长风略显意味深长的看了岑青禾一眼。
岑青禾马上就明白过来,盛天展览馆事故案才过去没多久,作为当初闹得沸沸扬扬的追责方,如今程稼和高调过来找她,言语间关系不同寻常,这对岑青禾而言,绝非好事。
更何况,赵长风刚刚提议升她的职,如果此前她不确定赫连默的意思,那么这回程稼和一出现,她基本可以肯定,升职的事儿要放一放了。
一帮人都走了,只剩下岑青禾跟程稼和两个。
岑青禾有一瞬间的冲动,想提议私下聊聊,但是转念一想,这不是更坐实了两人关系非同寻常?
所以硬着头皮,她请程稼和坐下,就这么明目张胆的问他:“程先生突然过来,有什么急事儿?”
程稼和温润如玉的面孔上唯有柔和,唇瓣开启,出声说:“闽城台风橙色预警,我担心你一个人在这边会不安全。”
岑青禾说:“我们是公司集体会议,怎么会一个人?”
他说:“在我心里,其他人不过是陌生人,安不安全与我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