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青禾不想说话,也没什么好说的,女人之前在电话里面已经讲得很清楚,萧睿是帮人才会受伤。
默默地走到一旁,墙边处一排椅子,岑青禾随便走到一个前面坐下。短发女人跟着她走过来,把蛋糕盒放在岑青禾旁边,轻声说:“这件事儿我会负全责的,只希望你朋友能平安出来,你先别太着急,不然他也会担心你,他在恍惚的时候一直在叫你的名字。”
岑青禾心里本就难受,闻言更是心酸的不行,垂着头,她到底是闭上眼睛,伸手挡在眼前,不想让眼泪被外人看到。
女人见状,脸上充斥着歉疚,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只能期盼萧睿没事儿。
两人在外面等了能有四五十分钟的样子,手术室大门忽然打开,几名护士推着病床从中走出,旁边还跟着一名戴口罩的女医生。
岑青禾一直心情压抑,就连反应都慢了半拍,还是身边女人出声说了句:“出来了。”岑青禾这才后知后觉,咻的站起身。
从中午吃完饭到现在,已经快十个小时,她一口东西都没吃过,猛然间起身,血压没跟上,顿时眼前一片白茫,她什么都看不见,只能站在原地。
耳边轻微耳鸣,足足过了四五秒钟,这种情况才逐渐好转。岑青禾视线慢慢清晰,看到病床上躺着的人是萧睿,她赶紧快步上前。
短发女人已经在跟医生询问情况,医生说:“患者有脑震荡的症状,后脑缝了十三针,我们建议住院观察一段时间。”
岑青禾看着床上的萧睿,他闭着眼睛,脸上扣着氧气面罩,头发乌黑,越发趁着脸色煞白,毫无血色。
女人又问医生:“那他现在没有生命危险了吧?”
医生道:“生命危险没有,但这段时间你们家属要悉心照顾,患者毕竟是脑后缝了那么多针的人,失血也不少,身体很虚弱。等会儿他麻药劲儿过了,伤口的位置也会很疼,你们要尽量安抚他的情绪,转移他的注意力,不然他会很难忍。”
女人点头应声,女医生道:“家属现在可以去下面交一下费用,顺道办理一下住院手续,护士送患者回房。”
女人侧头对岑青禾说:“你陪着他,我去下面办手续。”
岑青禾眼睛始终在萧睿脸上,她没出声,只是眼泪噼里啪啦,不受控制的往下掉。
她太心疼萧睿了,心疼他的路怎么会如此坎坷。
女医生的视线原本没有往岑青禾那里看,以为只是普通的病患家属,结果无意中一扫,登时眼露惊诧是她?
短发女人拿着各种单子去楼下,岑青禾则跟护士一起送萧睿回病房。女医生看着岑青禾的背影,伸手把脸上的口罩摘下来,正是昨天饭店里,周砚之身边的漂亮女人。
来到病房,护士把氧气面罩连在床头吸氧机上,另一人帮忙把吊瓶挂好,岑青禾在床尾站着,不声不响,眼眶泛红。
小护士看这样子,想当然的把岑青禾当做是萧睿的女朋友,所以轻声道:“麻药估计再有几分钟就过了,等你男朋友醒过来的时候,你可以多陪他说说话,这样可以转移他的注意力,不然他缝针的地方会很疼。”
岑青禾努力忍着心酸,唇瓣开启,闷声回道:“没有什么其他办法可以止疼吗?”
光靠说话转移注意力,想想都是纸上谈兵。
护士说:“他刚做完手术,本来就是全麻,身体虚,麻药用多了不是好事儿,更何况他伤在头部,我们建议能不用就不用,除非是实在疼得受不了了。”
岑青禾整颗心都被提着,萧睿车祸才刚出院没多久,这又进了医院,直勾勾盯着他的脸看,许是护士帮他清洁的时候,没有做完整,她看见他下巴那里还有一条细细的血道子。
这条血道子就像是一道伤疤,刻进的不是他脸上,而是她心里。天知道她有多希望他能过得好,他越是这样,她越是满心亏欠。
迈步走到病床边,她抽了张床头柜处的纸巾,沾了一点水,轻轻帮他擦拭下颚。
心酸难忍,眼泪越过眼眶,直接掉下来,滴在白色被罩上。
护士已经走了,病房中就只有他们两个人,岑青禾专心致志的给他清理血迹,满心都是他能好一些,能快乐一些。她没想过,他会在这种时候醒过来。
萧睿虚弱的眯着视线,恍惚中仿佛看见了岑青禾,他不知道自己在做梦还是什么,浑身都是轻飘飘的,唯有一处钻心的疼。
疼痛让他的意识逐渐清晰,他轻眨着长长的睫毛,终于还是看清了床边不停流眼泪的人。
他没看错,真的是她。他日想夜想,想得快要成魔,如今她近在眼前,他很想叫一声她的名字,但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他发不出声音来,只能一眨不眨,近乎痴迷的望着她。
岑青禾是过了好一会儿才发现他已经醒了,两人四目相对,她先是惊讶,随即是惊喜,含着泪的眼睛瞪大,出声道:“你醒啦。”
萧睿望着她,痴痴的。
岑青禾一迭声的问:“能听见我说话吗?”
他微不可见的点了下头,怕她看不见,又眨了下眼睛。
她又问:“有没有哪儿不舒服,我帮你叫医生?”
他非常努力的想要做出摇头的动作,但事实上头却动弹不了。
岑青禾着急,直接按了服务铃,不多时护士敲门进来,岑青禾忙说:“他醒了,你看看。”
护士来到萧睿身边,例行公事的检查询问一番,萧睿都有做出回应,护士说:“麻药劲儿会慢慢退,整个过程得一个小时,不着急。”
岑青禾这才放下心来,待护士走后,她看着他道:“什么时代了,还当自己是超人呢,救人之前能不能先管管自己?你看你现在这样,又进医院了,舒服了吧?”
这番话萧睿无比熟悉,以前她总爱打抱不平,受伤也不是没有过,他气急了,都会这么数落她。
但岑青禾在说完这席话之后,第一个想到的却是商绍城,他因为类似的事儿没少骂她。
两人仍旧是四目相对,一个站着,一个躺着,心思各异,却同样的酸涩。
岑青禾不知道该拿萧睿怎么办才好,隐瞒了太多,独自承受了太多,如今她已经重新开始,所以不想再去回头计较其他。但是对萧睿,她仍旧觉得对不起,她想拖他出深渊,可他如今的状态,是宁愿半身陷入深渊当中,也不愿往前迈步,更不晓得她这辈子都不会回头陪他一起跳下去。
最最重要的是,她要怎么跟他解释,过去对他来说是美好的,可是对她来说,是不可能的。要想把话说清楚,代价只能是一刀戳进他心口窝,她做不到,她不想伤他。
萧睿看到岑青禾眼中浓重的不忍和欲言又止,他氧气面罩下的嘴唇很轻的开合,岑青禾凑过去,俯身道:“怎么了?”
他是让她坐下。
岑青禾拉了把椅子坐在病床边,看着他说:“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
他眨了眨眼睛,示意没有。
岑青禾道:“你都多大的人了,以前还总说我呢,有事儿不知道找警察吗?”
萧睿很轻的勾了下唇角,岑青禾拉着脸道:“还笑,脑袋疼不疼?”
这回萧睿倒是乖乖的点了点头。疼,钻心的疼,疼得他不得不从昏迷中醒来,清清楚楚的承受。
见状,岑青禾一时哽噎。她最受不了身边亲近的人受苦,萧睿说疼,那就是真的疼了。
喉咙那里算到发紧,鼻子也在泛酸,她努力压着这股上涌的情绪,半晌才道:“你别细琢磨,想想别的事儿,医生说了,吃止疼药对你身体不好,万一脑子吃傻了,你以后怎么办?”
她故意开玩笑缓和气氛,果然萧睿微微勾起唇角,笑了。
岑青禾跟他找话,一个劲儿的嘀咕,尽量转移他的注意力。差不多能有个十几分钟的样子,病房房门被人轻轻推开,她是顺着萧睿的视线转头往后,看见之前那个短发女人走进来。
“他醒了?”女人望了眼床上萧睿,对岑青禾说。
岑青禾应声,然后道:“麻烦你去办手续。”
女人忙说:“不麻烦,应该的。”说话间她来到床边,垂目看着萧睿,双手合十放在唇边,满眼真诚的说:“今天真的谢谢你,没想到你会受这么重的伤,你放心,我负责照顾你到出院,你有什么要求都可以跟我提,我一定尽量满足你。”
萧睿苍白的脸上做不出过多的表情,只能很轻的摇了摇头,岑青禾替他道:“没事,他帮你也是心甘情愿,身体养好是最重要的,他没什么要求。”
女人看了看萧睿,又看了看岑青禾,低声说:“我心里实在是太愧疚了,别的不说,在他出院之前,我一定会每天在这儿照顾他的。”
岑青禾刚想说不用,但话到嘴边,她又想到萧睿如今自己在夜城,身边有没有其他人,没个照顾的人怎么行。
所以她出声回道:“那就麻烦你了,我跟另外的朋友白天上班,一有时间就会过来照顾他,其余时间就拜托你了。”
“没问题,这都是我应该做的,你放心吧。”
聊了两句,岑青禾觉得这么一直讲话不带称谓,不怎么礼貌,所以出声说:“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女人随口回道:“我叫陈清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