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青禾只记得中午跟商绍城在一起吃饭,她一时没忍住多喝了一些,后来醉到不省人事,怎么回的酒店都不知道。
坐在沙发上,她看了眼墙上的表,现在已经晚上八点多了,不知道商绍城忙完有没有给她打电话,估计找不着她,回头见面又得骂她。
她要不要借个手机先打一个给他?但是转念一想,这行为特别像是在报备,一旦养成这个习惯,以后走哪儿还得听他指挥了。
想着,岑青禾决定不给商绍城打电话了,反正他也不会有什么急事儿。
坐在外间,她百无聊赖的靠在沙发上发呆,岑海峰跟徐莉是夜里九点半才推门一起进来。
抬眼看到沙发上的人,徐莉诧异的道:“青禾?你在这儿呢。”
岑青禾侧头望去,余光扫到岑海峰,心情跌落谷底,只平静回道:“嗯。”
两人走进来,徐莉又问:“就你一个人?你二叔二婶呢?”
岑青禾说:“我二婶脑袋疼,我来的时候她就没在,二叔让我劝回去了,我看他也挺累的,反正我睡了一下午,正好在这儿陪陪奶。”
徐莉脱下外套,随口说道:“你二婶平时什么毛病都没有,一到真章就开始头疼脑热,下午你没在,你爸单位同事过来看你奶,买的水果罐头什么的,你奶又不能吃,她一个人吃了得有二斤的东西。”
岑青禾相信,万艳红就是这样的人。
岑海峰也不知是心虚还是什么,总不能一句话都不跟岑青禾讲,只得看着她道:“你一个人在这儿,怎么不早点儿给我和你妈打电话,我俩就早回来了。”
岑青禾是发自内心的不想跟岑海峰讲话,可是碍着徐莉在,她沉默数秒,还是不冷不热的回道:“没带手机。”
岑海峰说:“外面随便找人借一个也行,半夜就你一个人在这儿不好。”
岑青禾装没听见,干脆不回答了。
徐莉去旁边小冰箱里面拿了瓶饮料出来,咕咚喝了几口之后,看着岑青禾问:“你爸跟你说话呢,怎么不吱声?”
代替岑青禾回答的人是岑海峰,他佯装去挂衣服,谁也没看,只随意回道:“你别说她了,大老远折腾回来,心情也不好。”
徐莉轻蹙着眉头,低声道:“这孩子也是,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跟变了个人似的,成天拉着一张脸。”
岑青禾没有拉脸,她只是很努力的做到面无表情而已。
她不怪徐莉说她,只从沙发上站起身,淡淡道:“你们回来了,那我先走了。”
岑海峰本是坐着,闻言,立马朝她看来,然后起身道:“我送你回去。”
岑青禾还是那副不冷不热的模样,“不用,这么近,我自己走。”
徐莉说:“你困吗?不困坐下唠会儿呗,两个多月没见,妈还想跟你说会儿话呢。”
岑青禾说:“我有点儿头疼,等明天再唠吧。”
徐莉打趣道:“学你二婶呢?要不让你爸给你开瓶桃罐头,吃上就没事儿了。”
岑青禾笑不出来,尤其当徐莉仍旧被蒙在鼓里,如常跟岑海峰出双入对,进进出出之时。如果她知道同一个楼层,有个抢她丈夫的女人存在,以徐莉的性格,估计能给萧芳影打得找不着北。
“你俩早点儿睡,我先回去了。”
岑青禾一副蔫儿蔫儿的样子,最后徐莉也只得悻悻的低声说道:“那让你爸送你回去吧。”
岑青禾嘴里说着不用,可岑海峰还是拿过外套,跟着她一起出门。
走在医院走廊里,两人隔着差不多一米远的距离,不是岑海峰心虚不想跟上,而是岑青禾大步流星,生怕两人隔得太近。这种明目张胆的疏离,让岑海峰心如刀绞。
他就这么一个女儿,从小捧在手心里头,她小的时候总爱惹事儿,每次犯事儿之后,徐莉就会动用武力揍她,但凡别让他赶上,如果赶上,他是一定会跟徐莉翻脸的。
所以岑青禾也悟出一个道理,千万别赶着岑海峰出差的时候惹徐莉不痛快,不然被打死都没人收尸。
在他们家,父女之间的感情是要铁过母女情的,只不过,是在他跟萧芳影的丑闻被撞破之前。
看着岑青禾决绝而嫌恶的背影,岑海峰喉咙发紧,几度红了眼眶。
终于走到电梯前面,岑青禾停下脚步,岑海峰也赶上来,他硬着头皮,出声说道:“听你妈说你下午跟上司出去吃饭了,问问他什么时候有时间,人家大老远来咱们这边一趟,得请人家吃顿饭。”
电梯迟迟不来,岑青禾心烦意乱。目不斜视,她只沉声回道:“不用。”
岑海峰说:“人家送了那么贵重的礼,我让人看了一下,光是人参就得十来万,其他的也都是好东西,你这上司什么来头,怎么一出手就送这么贵的东西?”
他是担心她,出于一个父亲保护女儿的本能,以及一个男人对另一个男人行为方式的怀疑。
可这话在岑青禾听来,却特别的刺耳。
眉头一蹙,她侧头看着他道:“你想问什么?知道我俩是不是正常关系?”
岑海峰被她怼的面色难看,还不等回答,她又道:“我怎么样用不着你管,你管好你自己就足够了。我今天已经见过萧芳影,也警告过她,从今往后,她不会再主动联系你,如果再让我发现你俩藕断丝连”
她声音有刻意压低,却字字诛心,直盯着岑海峰那双充满愧疚和惶恐的眼睛,她一字一句的威胁,“就别再用她主动找你帮忙这种烂借口了,我能相信你一次,但绝对没有第二次。你也知道我妈是什么性格的人,她绝对容不了你,这是我给你的忠告。”
岑海峰原本喝了酒,脸色发红,可此时却意外的煞白。
岑青禾恨极了他这副做贼心虚的模样,想他都到了这把年纪,女儿都可以谈婚论嫁了,他却还在外面背妻偷情。
其实她性格像岑海峰多一些,处事比较圆滑,但是在对待感情方面,却是跟徐莉一模一样,宁缺毋滥,宁折勿弯。
岑海峰做错事,这点毋庸置疑,无论她是站在女儿的角度,还是女人的角度,都不能原谅。更何况因为他,还逼走了萧睿。
电梯门打开,岑青禾深深地,饱含怨恨的看了岑海峰一眼,跨步往里进。
岑海峰也要进来,她却眉头一蹙,沉声道:“我不想看见你。”
电梯门缓缓合上,两人一个门里,一个门外。随着门缝的逐渐变小,一如电影里面常常出现的画面,两个人的身影和脸,逐渐缩小,终至全无。
即便岑青禾已经哭过很多次,可每当心痛难忍之时,眼泪还是会汹涌泛上。
她爱萧睿,爱徐莉,同样也爱岑海峰。可老天偏偏要给她出这样的难题,让她在爱的人里,再选择一个先后排位。
岑海峰只道是她因为失恋,或者是因为徐莉而记恨他,却没有想到,恨的最本身,是源于爱。
他一步踏错,生生将岑青禾对他二十三年的爱,尽数毁灭。他不仅伤她,还伤她身边被她爱着的人,所以她无法原谅。
电梯在一楼停下,岑青禾从里面出来,抹了眼泪,她迈步往外走。
一路回到酒店,进到房间的第一件事儿,就是赶紧给手机充电,等到能开机之时,打给商绍城。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sorry”
商绍城竟然关机,岑青禾诧异的把手机从耳边拿开,重新看了一眼,屏幕上显示的是他没错。
他怎么关机了?
在她想象中,她打给他,他应该不久就会接,接通之后就劈头盖脸的问她跑哪儿去了。
可这是什么情况,是还在忙吗?
心里纳闷,岑青禾忽略了那份纳闷中隐忍的空虚和失落。自打回冬城之后,除了跟商绍城在一起的时间之外,她基本上没乐过。
眼下她只想跟他出去吃顿饭喝个酒,哪怕是叨叨几句,也总好过一个人在房间中自怨自艾。
而他,竟然不在。
倒在床上,岑青禾拿着手机发呆,下午睡了太久,这会儿一点儿都不困,睡不着就只能胡思乱想,想想这个,想想那个。
过了十几分钟,她又给商绍城打了个电话,里面传来的还是智能语音,说是关机。
这一等,就从九点多耗到了夜里十一点。中途岑青禾给商绍城打了不下六七个电话,回应她的无一例外的都是关机。
她开始多想,商绍城到底上哪儿去了,是手机突然没电,还是丢了,还是人在外面忙,不方便接电话。
可这都几点了,谈工作也不会谈到这个时间,除非是出去应酬。
一想到应酬,岑青禾脑海中出现的就是‘不一般’的酒局和场合,一些模糊的女人面孔,他们跟商绍城出现在同一副画面当中。
眉头蹙起,岑青禾起初是嫌商绍城关机烦,后来是嫌自己烦。她没事儿干嘛琢磨他在哪儿,在做什么。
调出通话记录看了一眼,她已经给他打了八个未接电话。
“啧”心烦,岑青禾忽然好后悔,她这一堆连环call,如果被商绍城看见,指不定要怎么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