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锁上自行车走进乡政府食堂的时候,大家吃完了中饭,食堂里的师傅已经在收拾餐具、打扫卫生了。
看到姜新圩进来,厨房里一位收拾餐具的师傅惊讶地问道:“姜师傅,今天怎么来这么晚?我们以为你不来吃呢。”
姜新圩笑了笑,说道:“被路上发生了一些事耽误了。……,张师傅,还有剩饭剩菜没有,随便弄一点就行。”
张师傅正欲回答,只听背后一个人说道:“张师傅,你们不是给我留了饭吗?就让小姜跟我一起吃吧。”
姜新圩转头一看,连忙招呼道:“何乡长,你好。……,留给你吃的,我怎么好意思。”
与明东乡打交道与跟红星煤矿打交道有很大的区别:
姜新圩与红星煤矿的交集几乎只在传达室,他先将投递件(如报纸、杂志、信件、包裹单、电报……)交给传达室的人,等对方将需要签字的签字后,再从对方手里接过对方要发的信件,然后离开。除非数额特别大的汇款单(超过两百元)或者有加急电报,他基本上不进矿部大院,因此煤矿认识他的人没几个。
与明东乡的交集就大得多,首先他每天在这里搭伙吃中饭,按照乡政府的工作人员一样缴纳生活费,与他们一样享受购买低价饭菜的待遇,只是没有额外的伙食现金补贴而已。在食堂吃饭的过程中,他自然认识了不少乡政府的工作人员,更认得几位乡领导。乡领导中也有人认识他,比如刚才说话的何副乡长,主管全乡的企业生产。
其次,明东乡乡政府跟红星煤矿还有不同,那就是乡政府是一级政府机关,时常有一些公文特别是书面通知要下发到下面的村委会、村民小组,乡政府往往借助他送下去。
还有就是县级机关一些非保密性的文jiàn也往往通guò他从上面送到乡政府来,需要乡政府这边的领导至少是中层干部签字……
一来二往地,他就认识了乡政府很多人。
别看邮递员工作辛苦、工资又不高,但还是有很多人羡慕,为什么?就是因为羡慕这个结识乡政府、镇政府、街道办事处领导的机会。
如果你有心调查,会发现很多邮政所领导、县邮电局领导、市电信局领导甚至省管理局各部门的很多领导都是从邮递员起步的。这些人并没有什么文凭,但他们能杀出重围当上领导,不仅仅在当邮递员时积累了不小的基层人脉,地方领导往往能给邮递员的进步提供宝贵的助力,更主要的是他们年纪轻轻就认识这些在基层打滚的官员,使邮递员开阔了眼界、提高了胆识、学到了很多其他地方根本学不到的经验。
也许刚开始的时候他们的素zhì比不上那些从邮电学校毕业的,比不上那些有知识有文凭的人,但只要在邮递员岗位上干几年,他们的能力就会大幅度提升,很多科班出身的人反而不是他们的对手。无论是拢络下级还是交好上级,这些人都是高手中的高手。
何副乡长一边往里走,一边不以为然地说道:“反正过几个小时就吃晚饭,少吃一点就少吃一点,还能饿着不成?走,吃饭去!”
姜新圩笑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实际上食堂里师傅给领导留饭都会留足过量,一个人根本吃不完。大多数时候食堂还会将蔬菜什么的洗好备用,等领导一到马上炒熟再端上去。要知道这些领导都有可能决定他们的命运,怎么可能真的剩饭剩菜敷衍他们?
所以何副乡长请姜新圩一起吃,并不会减少他所吃的,他所说的少吃一点无所谓只是一句场面话,让姜新圩记住他的好而已。
姜新圩自然也知道这些规矩,说了一声谢谢后就跟在何副乡长后面进了小餐厅。
刚刚坐下,厨房张师傅就为他们端上了茶,并很快就将四菜一汤送上来,其中两个蔬菜就是刚刚炒出锅的。
“小姜,姜郎中的身体还好吧?”在姜新圩面前,何副乡长既是领导也是长辈,两人吃饭的时候,他随意地聊了起来。
“我爸的身体很好。”姜新圩回答道,接着又问道,“何乡长,你认识我爸?”
“去年我父亲摔了一跤,差点中风,就是你爸给治好的。”何副乡长随口说着一些与姜新圩爸爸有关的事情,问道,“你爸这么高的医术,你怎么不学医?当医生可不比在邮电局送报纸差啊。”
姜新圩摇了摇头,说道:“我不喜欢药材的味道,也不习惯跟病人打交道。”
何副乡长笑了,说道:“是你哥继承了你爸的衣钵,你懒得将来跟你哥哥争家产吧?”
姜新圩笑了一下,说道:“也有这方面的原因吧。”
何副乡长摇了摇头,说道:“这老规矩还真是有点过分,为什么医术就只能传长不能传幼?我可是听说你小子的医术比你哥哥的还好。”
姜新圩摇了摇头,说道:“怎么可能?我也就知道几个单方而已,我哥学的比我全面多了。……,这与祖宗遗留下来的老规矩没什么关系,主要是我不喜欢当医生,如果我真有兴趣,我就在外地另开一家小诊所,我爸肯定不会反对。”
“那也是。”何副乡长点头认可,又问道,“听说南方的邮电局卖一种可以在任何地方知道有人找他的小匣子,叫什么BP机,你知道吗?我们这里什么时候有?”
湖东省在地图上属于南方,也是中南五省之一,但这里的人还是习惯将粤东省称之为南方,好像自己这里是北方一样。
姜新圩正要回答,一个穿着短袖衬衣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恭敬地说道:“何乡长,吃饭啊。”
“曹厂长?你吃饭了没有?请坐。”何副乡长依然吃着饭,语气淡淡地问道,“找我有事吗?”
“吃过了,吃过了……”来人不迭地说道,然后拖了一把椅子放在何副乡长身后不远的地方,一边坐下一边说道,“我有一点小事想向何乡长汇报一下,你看……”
说话的时候,他看了姜新圩一眼,微笑着点了点头,算是招呼。
姜新圩也朝他笑了笑。
何副乡长眉头皱了皱,说道:“还是你们厂经营的事吧?……,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经济大形shì都这样,国家经济遇到了一些困难,西方国家又对我们禁运,大多数企业都不太景气,你找我,我能帮你什么?忍一忍,过一段时间也许就好了。……,老曹,你把这个形shì跟厂里的干部职工说一说,我想他们是可以理解的。”
曹厂长显然不为所动,这种大道理谁都会说,问题是它解决不了工厂的困难,解决不了工人的工资。犹豫了一下,他问道:“何乡长,我们几个班子人员商量了一下,想做一批水泥预制板……”
“乱弹琴!”何副乡长将手里的筷子和碗往桌子上一放,叱责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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