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马蹄声渐不可闻的时候,胡老头儿眉头微微皱起,轻声问道:“公子,为什么不趁着这个机会把那老头儿宰了?”
周孝武瞥了一旁的朱天茂一眼,反问了一句:“你有多大的把握?”
胡老头儿想了一下,说道:“八成。”
周孝武喃喃道:“八成?太低了。”
“已经不低了,毕竟那是个七品高手。”
“我还不想死呢。”周孝武伸了伸懒腰,对着胡老头儿说道:“走吧,两柱香的时间其实也不怎么长。”
站在一旁早已傻眼的朱天茂看着就要离去的周孝武,一把抱住他的手臂,满是悲戚地喊道:“孝武...不,周兄,周大哥,你一定要帮帮我啊。”
周孝武停下步伐,眼含笑意地看着朱天茂,问道:“朱兄,我该如何帮你?”
“自然是杀了那老头儿和姓孟的。”
“怎么杀?”
“你这里不是有两位高人嘛。”朱天茂可怜兮兮地说道。
周孝武扒开朱天茂的手,叹了口气道:“朱兄,我与孟然无怨无仇,为何要杀他?”
朱天茂下意识回道:“姓孟的不是跟你过节吗?”
周孝武笑了笑,“那只是个误会,我送他宅院美妾,他亦与我称兄道弟,何来的过节?”
“可是你今天设局害他,他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是吗?难道我不是受了朱兄的怂恿及蒙骗吗?”
朱天茂的脸色很是难看,哆嗦着手指指向周孝武,“你...你血口喷人。”
“是吗?”周孝武微微一笑,轻声说道:“你说孟然是相信我还是相信你?”
朱天茂寒声说道:“若是他都不信呢?你就不怕竹篮打水一场空吗?”
周孝武收敛笑意,淡然说道:“他为什么不信?这嘉兴县可是姓周啊。”
“那你也别忘了,我父亲可是果毅都尉,手握杭州折冲府一半的兵力。”
面对朱天茂的咆哮,周孝武只是面无表情地说道:“那也只是一半,他上头还有折冲都尉呢。”
朱天茂表情一僵,强自说道:“家父可是正六品武职,我就不信他们敢对我怎么样。”
周孝武点了点头,“确实,谅他们也不敢。既然如此,我就先回城了,我可是很怕那老头儿发飙呢。”
朱天茂很是尴尬地站在那里,既想拦住周孝武,又有些抹不开面子。等他回过神的时候,周孝武已经跟胡老头儿上了马,朝着驿道的方向疾驰而去。
朱天茂在原地大声咒骂了几句后,又对着躺在地上呻.吟的扈从狠狠地踹了几脚,恨恨地骂道:“该死的狗东西,个个都说自己如何如何厉害,结果呢?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干趴了,都是废物......”
骂了一会儿后,朱天茂翻身上马,在原地想了几息以后,径直朝着嘉兴县的方向奔去。
等朱天茂走远以后,树林里走出一道膀大腰圆高高壮壮的身影,正是周府的扈从老林,他走到那个年轻扈从的身旁,只是轻轻地跺了一脚,年轻人便立时脱离了折磨,生机缓缓流逝。
......
虽已近午时,南湖巷依旧静谧一片,随后被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原有的氛围。
孟府的大门被人咚咚地敲着,随着一开一合,府门外只剩下一匹无人在意的马。
过了一会儿,有人急匆匆地出了院子,骑着嘶嘶喘息的骏马,朝着城中某个医馆的方向奔驰而去。
约莫半炷香后,骏马去而复返,只是马背上多了一个背负着药箱的白胡子老头儿,正是安济坊的坐堂大夫赵神医。
一阵拉扯以后,赵神医已是进了正院,尚未来得及喘息,就已经为孟然把起了脉。
李浩然见大夫的眉头紧皱,脸色很是凝重,不由开口问道:“赵神医,孟小子的伤?”
赵神医捋了一下颌下的白须,沉声道:“这位公子受的是内伤,已经伤及脏腑,若是想要痊愈,怕是......”
赵神医的话很是吞吐,听得李浩然一阵头疼,急忙问道:“怕是怎么样?”
赵神医叹了口气,说道:“这位公子受伤以后,又受了车马颠簸,导致伤情恶化,若是想要痊愈,怕是需要花费大量的银子。”
李浩然好不犹豫地说道:“银子不是问题,可以完全治好吗?”
赵神医回道:“可以,首先要行气活血,止痛化瘀,需要内服参汤。贵府可有二十年以上的老参?”
李浩然看着不远处的绿屏,问道:“绿丫头,府中可有?”
绿屏摇了摇头。
李浩然也不再问,只是转身看向大夫,沉声说道:“请赵神医先将熬制参汤的方法告诉丫鬟,让她先做准备,人参应该已经在在路上了。”
赵神医对着绿屏交代了一番。
刚刚交代完毕,李浩然的耳朵微微动了几下,他脸上一喜,吩咐道:“快去准备,人参到了。”
李浩然从大门口拿了人参以后,立即送到了厨房。等他回到孟然卧室的时候,赵神医已经写好了方子。
赵神医对着李浩然交代道:“这位公子需要静养,在旬日之内不可妄动,到时候我会再来复查的。在此之前,所有的一切活动尽量都在床上,勿要挪动。”
李浩然点头道:“好,我马上找人跟你去抓药。不知诊金几何?”
赵神医摆了摆手,说道:“无妨,等我来复诊的时候再收取吧,你们先忙着。”
李浩然将赵神医一直送到了大门口,跟着大夫去安济坊抓药的是老韩。
等李浩然走回厅堂的时候,早已等候多时的周孝武立时起身,满是担忧地问道:“前辈,孟贤弟的伤势如何?”
李浩然斜眼看着周孝武,不解地问道:“你很关心他?”
周孝武点头道:“我与孟贤弟一见如故,自然很是关心他。”
“一见如故?”李浩然嘿然一笑,说道:“孟小子没什么大碍,只是得躺一阵子了。”
周孝武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问道:“我可以去看看孟贤弟吗?”
李浩然摆了摆手,说道:“孟小子还在昏迷呢,你去了也没啥用,改天吧。”
周孝武也就不再纠缠,对着李浩然施了一礼,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告辞了。若是府中有什么事情的话,可往永安巷周府找我。”
李浩然没有说话,只是嗯了一声。
等周孝武走后,李浩然一脸疑惑地回了正院,他之前忙着照看孟然,并没有仔细查探府中的情况,如今略一试探,就发现了异常。
按照朱天茂的计划,此时的孟府应该已是人心惶惶,住在前院的花魁宋飞儿应该已是消失无踪,可李浩然分别感觉到了宋飞儿的气息,另外他还在耿护院的屋子附近察觉到一股不弱于自己的气机,他暗自调动全身的真气,小心翼翼地来到耿护院的屋子外面。
就在这里,屋里传来一道声音,“李老哥儿,进来吧。”
李浩然听到是耿护院的话,心里越发觉得怪异,却也没再犹豫,慢慢地进了屋子,等他进了屋子以后,看到了一个让人大吃一惊的画面。
只见耿护院赤着上半身坐在桌子旁边,他的胸口上插着十几根银晃晃的细针,此时正在微微地颤抖着。
李浩然眉头紧皱,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那布满刀疤箭痕的古铜色躯体,他的嘴唇微微颤抖,喃喃道:“天罡封禁法?”
耿护院轻轻一笑,说道:“不曾想李老哥儿竟然如此博学,连这种冷僻的封禁法门都知晓。”
李浩然忍不住开口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耿护院长长地叹了口气,“我若是不说的话,你就不帮我了吗?”
李浩然沉吟了一会儿,缓缓问道:“怎么帮?”
“很简单,帮我把那些尚未出体的银针逼出来。”耿护院回答道。
“你确定?”
“确定。”
李浩然看着耿护院一脸认真的模样,不由苦笑道:“我试试吧。”
耿护院微微点头,颔首示意李浩然坐在他眼前的凳子上。
李浩然深吸了一口气后,慢慢地坐在耿护院的对面,他缓缓调动体内的真气,在劲力直透指尖的时候,狠狠地点在耿护院的天池穴,随后依次是中脘穴、神藏穴、鹰窗穴、乳中穴、少泽穴、膻中穴、期门穴、大包穴等大穴。
点完以后,李浩然又是深吸一口气,直击耿护院的檀中穴,一击奏效以后,只见耿护院古铜色的皮肤上冒出了不少的银针,加上之前就显露的十几根,共计三十又六。
李浩然缓缓收功,起身后退了七八步,停留在屋子的角落里。
就在这时,耿护院做了个气沉丹田的动作,原本无风的室内忽然起了一团肉眼可见的气流,紧紧围绕着耿护院的身周。
‘噗嗤’一声,三十六根银针纷纷脱离肉体,朝着正前方的门框飞速射去,只听‘咄’的一声,那些银针已经穿透了木板,掉落在院子里。
李浩然上前几步,对着耿护院抱了抱拳,恭贺道:“恭喜耿兄弟修为尽复。”
耿护院回了一礼,很是客气地说道:“多谢李老哥儿的帮忙,也感谢李老哥儿对孟然的爱护。”
李浩然摆了摆手,嘿然笑道:“我只是欣赏孟小子而已。”
耿护院微微一笑,原本木讷老实的脸上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神韵,很是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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