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鸡雄唱,天光破晓。
原本静谧的嘉兴城在清晨阳光的照拂下,慢慢恢复昨日的生机,睡了一夜的人们纷纷起床,大人的说话声、小孩儿的哭喊声、街头早起的小贩叫卖声交织在一起,那副繁荣昌盛的模样又回来了。
折冲府军士宿营的那座小院也热闹起来,众军卒洗漱以后,穿戴好甲胄,手执佩刀,列成整齐队形站在庭院里,静等校尉楚常存训话。
威武雄壮的楚常存静静地站在屋檐下的台阶上,眼神严厉地看着面前的下属,看了好一阵子才缓缓开口说道:“昨天发生了很多事情,想必你们的心中也有很多困惑,但我希望你们忘记那些不愉快的事情,只需记得,我们是遵守军令前来巡查的,其余的,无需关心。
若是有人将我的话当成耳旁风,那就休怪我不讲情面。
另外,我要说的是,我们出门在外,除了遵守军纪外,还要想一想家中的父母妻儿,想一想身边的袍泽兄弟。
我把诸位当兄弟,也希望诸位能把我当兄弟,在接下来的时间里,诸位各司其职,不让给自己难堪,也不要给我难堪。
大家都是来执行任务的,性命荣誉绑在一起,我希望大家能够尊重自己,也能尊重别人。
别的废话我不想多说,你们好好做事就行,不要让自己后悔。
凡是昨天不幸阵亡的兄弟,皆是杀贼奋勇的好军卒,值得大家学习,他们身上的遗物,回到州府军营以后,由队正悉数交还给他们的家人,至于抚恤金的事情,我会帮他们讨要。
好了,我就说这么多,各自回房修整,准备接下来的巡防轮换。王伍一跟我来。”
讲完以后,楚常存摆了摆手,众军卒纷纷散去,队正王伍一上前几步,走到楚常存的身后。
楚常存回了屋子,并未急着交代王伍一,而是先去了里间床榻那里,对张孝忠问了一些话。
等了一会儿后,楚常存回到待客的外间,示意王伍一随便找个地方坐。
“伍一,效忠的伤有些重,暂时还不能起身,你负责两个队的管理,带他们去城门处交接轮换,让那些兄弟歇歇。”
“是。”王伍一听到命令以后,很是端正地行了一礼。
楚常存面色一肃,颇为严肃道:“伍一,一定约束好他们,不要再出乱子了。”
“是。”王伍一又高声称是。
随后楚常存摆了摆手,示意王伍一可以走了。
王伍一走后,楚常存在屋子里踱了好几圈儿,随后拿起桌上的佩刀,面色沉重地出了屋子。
楚常存在街上走了一阵,就已经到了县衙大牢所在的街面上,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片粉刷成黑色的墙壁,墙壁上有着一个大大的‘狱’字,墙壁下面有着一个黑黝黝的大铁门,门口外面站着两个狱卒。
楚常存瞧了几眼,随即朝着大牢的门口走去。
在离大门还有七尺远的时候,楚常存被那个身形不高、很是敦实的狱卒拦住了,狱卒喝问道:“做什么的?”
楚常存微微一笑,“是周大人安排的。”
“有什么凭证吗?”
“昨天夜里的安排,没有凭证。”
狱卒将楚常存上下打量了一番,说道:“你在这儿等着,我去问问牢头儿。”
过了一会儿,狱卒身后跟着一个颇为精干的中年人,想来就是此间的牢头儿了。
中年人右手一挥,那两名狱卒悄然后退。
牢头儿抱了抱拳,恭敬说道:“在下姓张,敢问贵客可是马大人?”
楚常存回道:“我不姓马,不过是马大人吩咐我来一趟的。”
“不知大人是要去探望谁?”牢头儿试探着问道。
“找那位姓孟的少年郎。”
牢头儿微微一笑,“为了安全起见,卑职多问了几句,请大人见谅。”
楚常存摇头表示无妨。
之后张牢头儿做了请的动作,示意楚常存跟他进那县衙大牢。
昏暗的牢房通道里,张牢头儿手里拿着一个劈啪作响的火把,身上挂着叮当作响的钥匙串,半弓着身子在前面带路,楚常存面无表情地跟在后面。
绕了好几个弯儿,过了好几道闸门,两人来到了大牢的最里层。
张牢头儿将墙上的油灯慢慢点燃,随着火焰升腾,灯光将整片空间都照得还算明亮。
做完这一切,张牢头儿凑到楚常存跟前,低声问道:“大人,姓孟的少年郎在第二间牢房。您先忙,我在外面等您,有事儿的话大声喊我就行。”
说罢,张牢头儿将一枚锈迹斑斑的钥匙递给了楚常存,转身就出去了。
楚常存掂量着手中的钥匙,感受着钥匙的微凉触感,随后露出一个杀气凛然的表情,朝着孟然的牢房慢慢走了过去。
此时孟然的眼睛刚刚适应忽然亮起的光,眯缝着眼睛看着向他走近的身影。不过数息的工夫,他便认出了楚常存的身形,心底咯噔了一下。
楚常存将牢门打开,慢慢走到孟然的身前,用一种冷酷残忍的眼神看着孟然。
孟然勉强保持一副镇定的样子,但他眼中的慌乱以及微微颤抖的肩膀出卖了他。
楚常存微微一笑,“看来你还知道害怕啊,我以为你真的胆大不怕死呢!”
孟然的嘴角扯了扯,并没有说话,只是回了一个还算凶狠的表情。
楚常存犹豫了一下,随后狠了狠心,抬腿对着孟然就是一通乱踹,边踹边说道:“小子,让你多活了一夜,你不开心吗?快给大爷我笑一个!”
孟然没有求饶,只是呸了一声,嘴里骂道:“走狗!”
楚常存停了脚上的动作,双手拄刀而立,目光森冷地看着孟然,冷笑道:“走狗也比死狗强。”
孟然掸了掸胸前的衣衫,轻声笑道:“别像个娘们一样唧唧歪歪,有种现在就杀了我,否则我一定杀了你,就像是杀那几个兵痞一样。”
楚常存怒极,不见他如何动作,竖立的长刀已经出鞘,秋水般银亮清冷的刀光朝着孟然的脖子破空而去。
孟然微微闭上眼睛,并非是在等死,他只是想赌一把,看楚常存是不是真的要杀他,或者隔壁的老囚徒会不会救他。
有疾风骤起,隔壁牢房里飞出一块石子,只听‘叮当’一声,那石子竟然丝毫不差地打在楚常存的刀身上,破坏了原本下劈的刀势。
楚常存挺拔的身子颤了几颤,手中长刀差点脱手而出,他立即调整好身姿,摆出一个迎敌的姿势,一脸戒备地看着隔壁牢房中的李浩然,一副大敌当头的模样。
李浩然扔出石子以后,并未挪动身子,只是沉声说道:“别忘了你的来意,勿要被愤怒占据了理智。”
楚常存死死地看着李浩然,许久之后,才缓缓收刀,脸色阴沉道:“原来是有高人在此,怪不得敢如此猖狂。”
后一句话赫然冲着孟然而去。
孟然慢慢睁开眼睛,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嗤笑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你敢杀我吗?”
楚常存空着的右手忽然握紧拳头,随后缓缓松开,沉声道:“我是不敢杀你,毕竟我不想担着私杀反贼的罪名,你等着吧,不出三日,你就会被定罪,到时候我会亲自看你的人头落地。”
楚常存说完这番狠话以后,连看孟然的心情都欠奉,一甩衣袖,就退出了牢房。
楚常存走了一会儿后,那个张牢头儿就来了,他将牢门锁上以上,并没有熄灭墙上的油灯,只是悄声地退了出去。
等牢房复归平静的时候,孟然站起身子,对着李浩然施了一礼,说道:“多谢前辈出手相救,若非有您在,我已是刀下亡魂了。”
李浩然呵呵一笑,语气怪异地问道:“那个人你认识?”
孟然说道:“认识,杭州折冲府第四团校尉楚常存。”
李浩然哦了一声,问了句:“什么品级?”
孟然想了一下,道:“应该是正七品的官儿。”
李浩然轻轻一笑,道:“那还真是有趣儿。”
孟然不解问道:“怎么有趣儿了?”
“一个正七品的校尉专门来找你的麻烦?”
“他死了兄弟,看我不顺眼自然是正常的。”
李浩然微微抬头,问道:“那为什么雷声大雨点小?”
孟然有些气急败坏,说道:“这还雨点小?差点就劈了我!”
李浩然嘿然一笑,“谁让你骂他了?早知道我就不救你了。”
孟然一脸委屈,嘟囔着:“那不是有您在我身边嘛,我的胆子才大了一些。”
李浩然笑骂道:“你放屁,你真当老子不清楚你的小心思?不过是想试探我罢了。”
孟然嘿嘿一笑,“前辈对我的好,晚辈没齿难忘。”
李浩然翻了个白眼,不过语气却略显温和,说道:“那姓楚的,估计只是个唱红脸的。”
孟然没有搭话,皱着眉头沉思了起来,过了一会儿,他的眉头一挑,轻声笑道:“那就要看看白脸是谁了,如果是我想的那个人,那么咱们很快就可以出去了,如果不是,那就有麻烦了。”
“哦?”李浩然一脸玩味儿地看着孟然,问道:“你知道是谁?”
“应该是皇城司的人。”孟然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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