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去了赵平家,找了赵平。然后两个人上了四爷和林雨桐家。
这也不算是屈尊降贵,按照级别,四爷也不低。当然了,人家是老前辈了,这个关系不是这么论的。
人家安保贵是这么说的:“……第一次有个姑娘来找我,说我祸害人家姑娘这一类的话,我没太往心里去,知道这肯定是找错人了。知道我的人都清楚,我从来不在外面喝酒。除了老战友敬的酒抿抿唇就过了,其他时候,真是滴酒不沾。这姑娘在单位说这话,大家也没人信。都说,这肯定是找错人了。这姑娘也走了!我没太往心里去,这找错了嘛!知道找错了,肯定去找对的人去了。可谁知道这都过了大半年了,七八个月了,人家又来了。还带个孩子……我知道这事不给个交代我就说不过去了……其实事情,我已经查的七七八八了,这次过来,就是再确定一点。要是可能,能不能叫我见见那姑娘,我顺便问她几句话。”
这有什么不可以的?
人家坦坦荡荡的来了,那咱就把事情往透亮的说。
几个人一道,去了技校那边的宿舍。
人往面前一站,小丽就摇头:“不是他!”
安保贵就从公文包里掏出一张照片来:“你看看,是不是这个人?”
小丽接过去然后一下子就坐起来,“他……他人呢?”
看来是了!
安保贵没回答这姑娘这个问题,朝赵平和四爷点点头,几个人从里面一块出来。谁也没说话,一起往回走。
林雨桐给重新上了茶,安保贵这才拿出照片:“这个人……以前在机关食堂管后勤,也叫安宝贵。因着名字相似,下面一些人也戏称他为安主任。这也是无伤大雅的玩笑……不过,这人在去年……按阳历年算,都算是前年了……当时精简人员的时候已经被精简回乡了。我也去出事的招待所问过,因着以前这个安宝贵管后勤食堂,跟招待所这边的人脉比较熟悉。出事的那天,是他从老家的水库弄了几桶鱼给招待所送来,要卖个好价钱。当时,招待所就留他在包厢里等,因着熟人,怕他晚上赶不回去,还把招待所空余的房间给他开了一间。至于说那个陪酒的姑娘,这完全是搞错了。”说着,他就尴尬了笑了笑,“也是巧了,那一天,刚好一个老战友请我去招待所,一块吃顿饭。我呢……那天刚好有事就没去……我也问过我这位老战友了,她也有事,也没去。说是打发了一个助理亲自过去给我赔罪。至于那个助理姑娘还带了同学去这事,我这老战友却是不知道的。不过,这俩姑娘都没见过‘安主任’,进去一打听说找安主任,人家的工作人员肯定以为找的是安宝贵……阴差阳错的,反正是错了。我已经联系了公安部门,应该很快会有消息了。”
打着领导的旗号,在外面诱奸人家小姑娘,杀了都不解恨。
是!这看起来就是一件无良的被清退人员冒名顶替干了不法的勾当的事,可这内里,却有两个大人物的交锋。
就是赵平和计寒梅都陷入沉思,这里面有个问题经不起推敲。
那就是:这老战友临时有事去不了,打发了助理,可这助理姑娘为什么还有时间拉一个同学一起去?而更有意思的是,这个叫小丽的姑娘跟人家发生了关系,她这个同学,也就是这个助理哪里去了?
不奇怪吗?
计寒梅就问说:“你说的助理,是他们哪个场长的助理?”
安保贵回答的云淡风轻:“熟人,大姐也认识,就是小范。”
计寒梅就不说话了,好半天才说:“她这是怎么用人的,从哪找出这么一个不负责任的姑娘?这姑娘人呢?”
“几个月前,主动要求下乡。在庆山山区里,七月份的时候爆发山洪,牺牲了。这个省里是提出过表彰的……你们查一查下发的名单,找一个叫李军霞的姑娘,就是她了。她去的时候改了名字了……”
如今改名字不算是稀奇的事,三天两头改的都很多。
这没什么值得深究的,不过这件事,就又成了说不清楚的事了。
如今唯一一个能开口的,就成了那个假的安主任了。
可这就算是把人逮回来了,跟自家这边有什么关系吗?
没有!
等那边逮回来之后,听听那边怎么说。好判定小丽在这件事中到底有多少责任。然后再处理相关的事情。
安保贵就起身告辞,站起来之后,他朝挂在墙上的全家福看了一眼。然后就问四爷:“金厂长好福气,两儿两女,一双好!”
四爷也笑:“两个姑娘倒是乖巧,二小子太皮,难成大器。倒是长子,还算是勉强……”
安保贵就在照片中的大小伙子脸上多看了两眼,然后点头:“倒是长的一表人才。”
林雨桐哈哈就笑:“我只当是安主任夸我了。人家都说,我家大小子,长的随我。”
安保贵明显愣了一下,然后伸出手,跟四爷重重的握了一下,又跟林雨桐握:“是!是长的随了咱们林处长了,要不然不能这么英俊!以后碰上好姑娘,我给保媒!”
两方心照不宣,这事就不往深的说了。
安保贵知道,人家夫妻知道这孩子跟党春华的关系,可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说过一句什么,也没有上门过。此时又一再强调这个孩子的归属,他明白,人家压根就不是因为这孩子跟自己有关系才留下孩子的。恰好相反,人家两口子是怕有人戳破了这一层窗户纸。
他一直觉得老婆有事瞒着呢,也知道嫁给自己的时候不是头婚,可没想到这里面藏着的是个大活人。这里面的事情不用深想都知道,那孩子得沦落到什么境地才会被人收养的。她党春华在这件事上,是有大亏欠的。党春华啊党春华,你就是告诉我,我能不叫你管孩子吗?
结婚的时候撒了谎,所以,这么些年,她就牺牲了这个孩子为她的谎言付出代价。
这还不算,因为这个秘密,她还被人要挟了。如今看来,她之前说的,跟范云清情同姐妹才为范云清说那么些好话的话,全是胡扯。根子在这里呢!
是范云清发现了她的秘密的!
心里转圈的想,但面上不动声色,告辞正要往出走呢,外面传来脚步声,紧跟着是端阳的声音:“妈——我回来了——”
话没落,人就进来了。不光他自己回来了,身后还背着骄阳。
“怎么又背着呢?”林雨桐就瞪眼。
计寒梅先一步伸手把骄阳接下来。
四爷才说:“过来问好,这是安主任,叫伯伯吧。”
端阳只愣了一下就明白了,他客气的笑,跟骄阳一起,叫了一声‘安伯伯’。
见到真人,比看照片更有冲击力。
安保贵点点头,就说:“这长相嘛,确实是像林处长。可这气质,是像金厂长……”
“那是当然。”骄阳就仰着头,“我爸妈生的,肯定像我爸妈。我也像!我跟我大哥也像……”
赵平和计寒梅都像是明白了什么,就附和说:“是!像!谁家的孩儿就像谁,这错不了……”
等把人送出去,四爷回来才说端阳:“你也不用惶恐不安,没人能追根究底。咱们不想翻出那点事,安保贵也不想。这次回去,想来安保贵会问清楚来龙去脉。问清楚了,就更明白这什么也不问什么也不追求,最好就当是陌生人,到死也不承认彼此的关系是什么意思了。”
端阳就低声道:“这次的事……我办的不好……”
“什么都办的好了,就不是孩子了。”四爷摆手,“谁都有弱点,你的弱点,就是不能碰触被遗弃的这件事。碰到这个孩子,你觉得同病相怜了,你害怕她沦落到跟你一样,从一个人的手里辗转到另一个人的手里。你是个男孩子,你觉得还罢了。可那个孩子,是个女孩子。要真是不停的辗转,要是遇不上好人,你不敢想,她的命运会是什么样的。”
“是!”端阳深吸一口气。流浪的时候,见过太多的人间惨事。没有经历过的人,永远都不会知道,如果遇不到一个好心人的话,没有父母亲人庇护的孩子,会遭遇些什么。
小丽这件事,根本就瞒不住。她爹在矿厂上班,听说这事了,很快给她找了亲事。也是在矿厂上班的,那人也三十来岁,壮实老实,有点结巴。以前娶过媳妇,媳妇跟人家跑了。那汉子跟着小丽的爹一起来的,当着林雨桐的面,拍着胸脯保证:“……不……不嫌弃……亲闺女……我当……只要她不嫌弃我……”
意思是,主要小丽不嫌弃他,他就把小丽的闺女当亲闺女。
孩子被亲妈带着嫁人了,当然了,小丽也没法上学了,这件事私德有亏,厂里也没有安排工作。不过矿厂离她嫁的这个男人家很近,她回去还能种地。反正是身体没恢复呢,就去领了结婚证。厂里没多追究,她就感激不尽了。
还有个韩秋菊,直接被学校开除了。
她在这件事里诸多的不妥当,足以把她打回原形。这事是计寒梅亲自办的,用她的话说,就是:什么都能容忍,就是容忍不了这种朝自己人下手的毛病。
一个宿舍住着,多大的仇恨啊,得这么祸害人。
虽然不知道她的动机是什么,但有些人害人,需要动机吗?
再说了,她觉得她害人了吗?
没有!
所以,更不能容忍!
年前的时候,那个安宝贵被公安局的找到了,这小子消息灵通,在安主任去招待所调查的时候就听到风声了,钻到山里去了。要不是实在扛不住冷和饿,估计也不出来。既然被逮住了,他就供认不讳。听人家那姑娘生了个孩子,他就把所有的事都认了。是他强迫人家的,人家姑娘害怕丢丑,不敢声张。不管啥罪过,都是他一个人的罪过。
事情的真相已经不可知了,反正当事人是这么说的。
那就只能当是这样了。
等问到那个李红霞,这位摇头:“刚开始进来是两个姑娘,还没说话呢,另一个说有点事先走了……再没见到……”
这不排除李红霞认出这人并不是安主任然后出去了。至于为什么一去不回,只有她自己知道。
这里面是不是有范云清的事,依旧只能算是猜测。
没证据不要紧,只要安保贵心里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就行了。
厂里开除了两个,但同时,又破格的招收了一个。
甘草,这姑娘被破格招到职工医院的药房了。
“真是好人有好报哩!”甘草乐出声来,一边收拾报道要用的东西,一边跟他爹说:“咱以后也有工资了,也有配额的粮食了。爹,你少干点活,拿的工分少点也没事了……日子能过下去了……”说着,又怅然,“我还说那孩子是个讨债鬼,现在看……她是我的福星呢。等将来我结婚了,我就找小东西去,认个干闺女……”
潘厚朴嗯嗯的点头,心里却骂了一声不害臊。
对于自卖自夸的骄阳,丹阳给予的评价也是三个字:不害臊。
害臊啥啊?
骄阳鼻子耸了耸,下巴抬起来:“就是只有我主持的最好,怎么的?”然后又跟端阳说,“大哥,以后不用担心了。我们党老师不去少年宫了……说是身体不好,以后都不去了……”
党春华辞了工作,这是安保贵要求的。
明面是党春华身体不适,可实际上,是安保贵有了安排。眼看过年了,人家的调令下来了,去了b京。调令下来之后,一天都没耽搁,说走就走。
林雨桐知道消息的时候,还是大年初二,回林家的时候听来访的客人说了一嘴的。
要是猜的没错的话,安保贵不会再愿意回这个省这个城市了。有些东西,永远的叫它被遗忘在时间里,才好呢。
安保贵一走,林雨桐以为范云清这次又躲过去了,可惜,这一次她没那么些好运气。也太小看安保贵了!
过了年,也就是六三年的二月份,国家要在农村开展‘四清’运动。
四清是清什么呢?
清工分,清账目,清仓库,清财务。
要清查这些,那谁贪污了,谁在里面有些小猫腻了,这都躲不过去。
如今还没到各个单位里,还仅限在农村。
只是听这周围生产大队的喇叭天天在喊:阶级斗争,要年年抓,月月抓。
上面的公社会派干部下来帮着查,查出问题的这些大队干部,那就是罚。做检讨撤职这是轻的,有些地方还会叫跪下,或是吊起来,用鞭子抽打。
反正是念歪经的和尚不少。
范云清呢?是属于农场的领导。农场比较特殊,说农民吧,不是农民,他们是拿工资的。说工人吧,干的又是农民的活。那一套工分账目仓库一些的东西,他们都有。
谁也没想到会这么快查农场,况且‘四清’这还在试点阶段。可省里的反应出乎预料,快的吓人!
等实锤砸下来,范云清真辩无可辩了。
安保贵根本就没给她反应的时间,这事就给办了。
人家还提前就走了,想说人家在里面插一手你都不能。
人被关起来了,叫她写交代材料。这种做法,已经算是很客气的了。
是晓星火急火燎的跑来,林雨桐才知道这事的。
“怎么办?”林晓星真急了,“爸下了部队了。我妈她……”
没用的!
这次是真没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