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梦欣笑了笑,笑容虽苦,背脊却挺得笔直,明明满身的傲骨,她的语气却甚为诚恳,“梁姑娘,我替之蔓妹妹给你道声歉,她脾气虽然急了些,人却不坏,这次如此糊涂,说起来也是受了丫鬟的唆使,不是有意害你,希望你能原谅她这一次。”
若不是有豫王出手,她的名声铁定受损,梁依童不信她不懂三人成虎的道理,不是有意加害,都如此狠,若是有意,岂不是直接要了她的小命?
梁依童闻言,却只是笑了笑,“我没关系的,哪里用您道歉?”
她走上去扶住了萧梦欣的手,微微加大了点力道,附在她耳旁快速道:“您快起来吧,柳姑娘这次被赶走,实则有隐情,与我并无关系,您来求情,万一被王爷当成她的同党,就不好了。萧姑娘于我有恩,我才多嘴一句,王爷正不悦着,您可千万别触了霉头。”
同党两字让萧梦欣心中波澜乍起,她微微怔了怔,梁依童趁此机会,已经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萧梦欣已经站了起来,自然不可能再下跪,她原本还有心表现一下与柳之蔓的“姐妹情深”,左右她犯的不是什么大事,听完梁依童的话,她心中多少有些发虚,她自个的身份都不干净,同党什么的,她哪敢去赌。
梁依童明眸微转,笑道:“这才对嘛,姑娘早该起来了,您如此心善,王爷皆瞧在眼中,您且回去等着吧,柳姑娘的事,王爷自有决断。”
萧梦欣勉强笑了笑。
见梁依童一口一个您字,她心中却轻松不起来,只觉得这小姑娘笑眯眯的,瞧着甚为纯良,却又让人捉摸不透。
她定了定心神,也压低了声音,“谢姑娘提点。”
梁依童腼腆笑了笑,轻微摇头,萧梦欣又冲着书房的方向福了福身,才转身离开。
见将她哄走了,梁依童松口气,也连忙溜了。
回到清幽堂时,玉琴脸上总算带了点笑意,她连忙将萧岺彻查此事的经过说了一下,笑道:“您是没瞧到柳姑娘狼狈的模样,她造谣生事时,绝对没料到王爷会过问此事。”
府里的人都清楚豫王有多淡漠,几位美人斗来斗去时,他何曾过问过?见他插手了此事,小丫鬟们越发觉得梁依童在豫王心中是不同的,有些人甚至起了巴结的心思。
清楚豫王不过是顺手帮她罢了,梁依童倒很平静,她更加打定了主意要讨豫王欢心,他有权有势,又不贪图美色,轻飘飘一句话就能定人生死,明晃晃的大腿,不抱白不抱。
这一世,她再也不想凄惨死去了,那些欠她的,她也会一点点讨回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且等着吧。
梁依童抄了一会儿经文,就狗腿地给豫王做衣服去了。
接下来两日,小院外一改往日的清净,她去竹悠堂前,总能偶遇几个丫鬟,哪怕她说了不必对她行礼,这些丫鬟却一个个对她恭敬极了。
清楚这就是权势的效力,梁依童轻轻笑了笑,这几日,她也没闲着,从丫鬟口中套出不少有用消息,好比豫王不仅不喜女色,还很反感女子身上的香味,更奇怪的是他只食素菜,喝茶时,也很讲究,许多茶叶碰都不碰。
梁依童一一记在了心上,去竹悠堂给他研墨时,连身上的香囊都解了下来,这日,她早早就醒来了,干脆爬了起来,清楚豫王每日也起得甚早,她干脆直接来了竹悠堂。
侍卫们都知道她每日会来给王爷研墨,都没再通报,直接放行了,清楚豫王每日都在书房待着,梁依童步伐轻快地朝书房走了去。
豫王起得确实很早,天不亮他就来了书房,看了会儿书,才站起来活动了一下筋骨,他平时都是这个点换药,因萧岺不在,便打算自己动手。
听到脚步声时,他才刚脱掉衣衫。
他眉头微微拧了一下,往日梁依童都是晚半个时辰才来,乍一听到脚步声,他还以为是萧岺交代了哪个丫鬟,来帮他换药,等脚步声逐渐靠近时,他才听出不对。
梁依童步履轻盈,走路的声音跟猫儿似的,稍微区别于丫鬟,他解细布的手顿了一下,出声阻止了一声:“稍等。”
梁依童步伐轻快,已经走了进来,根本没料到这声稍等是对她说的,她一抬头就对上了豫王赤裸的胸膛。
男人胸膛健硕,肌肉十分紧实,身上满满的雄性气息,偏偏他又五官俊美,一副极其冷淡的神情,无形中,竟形成了一种极其矛盾的吸引力,引得人忍不住瞧了又瞧。
梁依童轻呼了一声,连忙捂住了眼睛。想到刚刚惊鸿一瞥,似乎还瞄到了旁的,她才一点点移开手指。
彻底移开时,她对上了豫王幽深的眼眸,她脸颊莫名一热,连忙移开了视线,仔细看了看他的腰腹。
梁依童这才瞧清,他竟真的受伤了,男人腰腹上裹着软布,布上还渗出了血,伤口一看就很重,清楚这是关心他的好时机,梁依童连忙紧张地凑了过去,“王爷,您受伤了?”
这小丫头上一刻还一副受惊的模样,此刻小脸上却满是关心,唯独一双眼睛乌溜溜的,只敢盯着他的伤口瞧,唯恐瞧到不该瞧的,他都没嫌她乱闯,她一个小豆丁,倒避讳了起来。
他不由哂笑了一下:“不是已经瞧到了?”
梁依童权当没看到他的态度,小心翼翼凑了上去,“萧大人不在吗?这种事王爷怎么自己来?”
豫王神情淡淡的,没理她。
左右她已经瞧到了,他手上动作没停,已经将细布解开了,露出了狰狞的刀伤,见她没有出去,才淡淡道:“出去等着。”
梁依童已经瞧到了他狰狞的伤口。
闻言,她方摇了摇头,“既然萧大人不在,我帮您上药吧,您低头时,不方便。”
这刀伤已经有几天了,有的地方已经逐渐愈合了,伤口深的地方却依然在渗血,想到在行宫里,偷听到的那几句话,梁依童便猜到他是遇到刺杀时,受的伤。
难怪他这几日都没有去上朝,竟是受伤了,梁依童忍不住有些腹诽,明明伤的这么重,还一直在书房待着,就不能歇息一下吗?
梁依童小脸上满满的情绪,豫王本以为她会怕,谁料,她眼中唯独没有恐惧。
见小姑娘是真有些担心,豫王也没再出声赶人,说来也奇怪,他态度一贯的冷硬,也不太喜欢旁人离他太近,萧岺给他上药时,他有时都嫌烦,对上这小姑娘清澈的眼眸时,他却咽回了赶人的话。
梁依童小心翼翼给他清洗了一下渗出的血,才开始抹药,他伤在腰腹,为了给他上药,她半蹲了下来,这样近距离打量,他的刀伤更显狰狞了。
见他伤的这般重,她脸上流露出些许担忧。
她在三皇子府时,不仅腿断过,身上也挨过不少鞭子,自然清楚身上有伤时,有多疼,因为清楚,她涂抹时,甚为小心。
察觉到掌下的肌肤有些僵硬,梁依童不由轻声道:“可能会有些疼,王爷忍忍。”
豫王没理,拿起一旁的书,又扫了起来,似是全然不在意他的伤。
梁依童却能感受到他的身体越来越僵硬了。
以为他是有意转移注意力,才拿起的书,她不由放软了声音,“王爷如果觉得疼,可以跟我说说话。”
战场上刀剑无眼,他多重的伤都受过,这点伤对豫王来说,自然不算什么,他拧了拧眉,打断了她,“聒噪。”
他眉眼清冷,蹙眉的样子,莫名有些吓人。
梁依童有些怂,默默闭嘴了。
她分明是挂念他的伤,才多念叨了两句,他竟嫌她聒噪,梁依童心中默默腹诽,小眼神也幽怨极了。
接下来,她都很安静,心中虽然有一点点小郁闷,她手上的动作却依然很小心,她认真给他上着药。
豫王并非不疼,随着她的动作,他额头逐渐泛起一层薄汗,身体绷得也有些紧,梁依童抬头看了他一眼,他依然垂眸看着书,鸦羽似的长睫安静地立着,神情虽一如既往的淡漠,唇却抿成了一条线,衬得他本就立体的五官愈发有种凌厉之美。
她不动声色加快了动作。
等彻底上好药,她才想站起来,去取软布,谁料因蹲了一会儿腿有些麻,身体竟踉跄着前倾了一下,她本能地伸手挡了一下,柔若无骨的小手直接撑在了他胸膛上。
少女手指纤细冰凉,小手紧紧贴着他,靠着他的身体,才勉强站稳。
豫王从未与人这般亲近过,微微眯了一下眼睛,狭长锋利的眼眸朝她扫了过来,眼中带了点警告。
梁依童已经飞快缩回了手,察觉到他眼底的含义时,她一张脸腾地烧了起来,手指也烫得厉害,她不由蜷缩了一下,红着脸结结巴巴说了声抱歉,方站直身体。
她左右不过一个小姑娘,也不是诚心的,豫王也不至于真跟她计较,已经淡淡移开了目光。
梁依童站稳时,脚上不由使了力气,一下子腿脚更麻了,她缓了一下,才走到一旁的桌子上,将软布取了出来,打算给他包扎。
他伤口很深,愈合的格外慢,大概跟他不好好休养有关,本来已经好点的地方都又裂开了。
布有些长,梁依童寻了剪刀,剪断了些,才给他包扎起来。涂药时,她心无杂念,如今包扎时,指尖每碰到他的腰腹,她心中都一阵慌乱,莫名觉得指尖有些发烫。
她也不知为何如此紧张,明明上一世也瞧过三皇子的身体,按理说,看呀看的,也该习惯了,谁料竟还是不自在。一包扎好,她就连忙后退了一步,拉开了些许距离。
豫王没察觉到她的异样,见她包好了,就慢条斯理穿上了衣服,他的动作极其优雅,修长的手指抚过衣襟时,都莫名带着一股冷淡矜贵的感觉。
梁依童只是不小心扫了一眼,胸口就莫名有些发慌,她又悄悄后退了一步,离他远了些,才觉得呼吸稍微顺畅了点儿。
她回到清幽堂,刚用完早膳没多久,萧梦欣的丫鬟小绿就送了一个请帖过来,请帖是萧梦欣亲自写的,说她养的那些花开得正好,想邀请她明日上午前去赏花。
小绿离开后,玉琴好奇地问道:“姑娘要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