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公公在殿外等着,他一直在想怎么能下下沈玦的威风,之前是在宫外他的手伸不了这么长,现在在宫内了,在他的地盘了,还不是他说了算。
等沈妙茹一出来,吴公公就恭敬的行礼,对着沈玦和文锦心也是笑眯眯的,一点都看不出他的那点儿心思。
吴公公领着他们一路到了金銮殿,上午成帝便是在这里接受百官的朝贺,而后移步崇政殿设宴款待群臣,此刻的喧嚣已散,金銮殿又恢复了寂静和庄严。
如此酷暑的午后,还未走近,文锦心就已经感觉到了丝丝寒意。
前世她也见过金銮殿,沈恒璘在此处登基,当时她作为唯一的贵妃,自然也见到了。
或许是因为登基的人是沈恒璘,所以才没了那种敬畏感,而此刻却有了不安。
沈玦倒是无所畏惧,他早就想好了自己该做些什么,对此并无慌乱也未有恐惧,这金銮殿在他看来不过是一座华丽的宫殿,除此之外并无其他特别。
而沈妙茹对这里自然是无比的熟悉,她是成帝最疼爱的女儿,从懂事起宫里就没有一处是她不能去的。
这会就先一步的进殿,沈玦见此就拉着文锦心跟着进殿,没想到吴公公却谄媚的笑着伸手拦住了他们两。
“陛下要先见公主,得劳烦世子爷和这位姑娘在殿外稍等片刻。”
沈妙茹就朝他们点了点头,先一步的进殿去看看究竟。
可没想到这一等就是两刻钟时间,就这么干站在殿外等着,起初的凉意随着午后阳光的照射很快就开始流汗。
沈玦倒是没什么,但他担心文锦心体弱,他还记得之前自己混蛋的时候,折腾小姑娘,把她一个人丢在外头晒太阳淋雨,直接就把人给折腾病了。
一想起那事他就后悔不已,他可舍不得让文锦心受一点儿委屈。
就冷眼看了在旁边歇着的吴公公,这狗奴才自己躲在阴凉的地方,倒叫他们两在这晒太阳,真是活的不耐烦了。
吴公公就是打定了主意要好好给沈玦一个下马威,这里可是金銮殿外,他就算再蛮横那也不敢造次。
反正陛下只说要见他们,可没说什么时候见,那就让他们先等着吧,方才走了老远去请大公主,现在就待他舒服的歇一歇再说,就打了个哈欠,站着闭上了眼。
他们做奴才的,别说是躺着睡了,就是站着那也能睡着的。
可没想到一直站的好好的沈玦,突然动了起来,几步走到吴公公的跟前,眉尾一挑,修长的腿这么一伸,吴公公还没反应过来已经捂着屁股摔在了地上。
“哎哟,大胆,你,你竟然敢踢咱家……”
这会吴公公才看清眼前的人,竟然是沈玦,就艰难的由人扶了起来,“你!世子可知道这里是哪里,既然敢如此失礼!”
“我怎么了?”
“你,你殿外行凶!”
“有谁看见了?”沈玦有恃无恐的左右看,他的动作太快了,根本没看清楚他做了什么,吴公公就已经摔在了地上。
而且最主要的是,周围的那些侍卫和小太监,知道他是世子爷也不敢得罪,这会面面相觑的没人敢说话。
吴公公气急,他算是领教了沈玦的顽劣,难怪他干儿子会吃亏,这样横的人还真是不多见,再加上沈玦之前装病装的那样的好,全京城都被他给骗过去了,这样的人实在是危险。
要不是因为沈玦得罪过他,他又得了陛下的暗示,不得不出这一口气,他也不愿意得罪了沈玦。
这会摔了一跤也没法子,没人证明是沈玦动的手,就连他自己也没看到沈玦是怎么做到的,只能是吃了个哑巴亏。
“世子还是得注意规矩的好,这里可不是镇南王府,陛下未曾召见,您就得外头恭敬的候着。”
这是暗讽沈玦不懂规矩,又警告他成帝在殿内,让他知道分寸。
偏偏沈玦就不知道规矩两个字怎么写,“注意规矩啊?那吴公公在金銮殿外打瞌睡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这回他直接当着众人的面,放慢了动作,一勾脚,吴公公又是重重的摔了一个狗啃泥。
而且这次是脑袋朝下的,不仅牙齿磕着金砖,更是险些咬着舌头,疼得他嗷嗷直叫。
“看来,吴公公的规矩还学的不够好,那就让我这个初次进宫的人来教教你。”
吴公公刚刚艰难的站起来,沈玦的脚又到了眼前,这次他吸取了教训,知道要躲了,可沈玦却没有用脚,而是用手肘去顶,瞬间他又摔在了地上。
事不过三,吴公公这回是真的摔怕了,他本就不是什么身强体壮的人,而且沈玦的动作太快,他根本就躲不了。
只能扒着身边的小太监,往后退,“不敢不敢,奴才怎么敢教训世子呢,您误会了误会了!”
沈玦可不听他的辩解,痞里痞气的勾着唇角露了个笑,“是吗?吴公公方才不是让我警醒些吗?还说这不是镇南王府,怎么?说过的话都不记得了?”
不仅是吴公公就连文锦心都被沈玦突然的动作给吓到了,但她一向相信沈玦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他的道理的。
在她心里,沈玦不管做什么都是对的,故而就算她觉得沈玦这样做可能有些冒险,也依旧是站在他身边。
“表哥,我们不要搭理他。”
沈玦揉了揉她的小脑袋,朝她眨了眨眼,让她别害怕。
许是外头的动静太大了,里头也被惊动到了,殿内终于出来了一个大太监,尖着嗓子道:“传镇南王世子觐见。”
沈玦就揽着文锦心要一块进去,可那太监却伸手拦了拦,“陛下只说召见世子一人,可没说要见这位姑娘,姑娘不妨在殿外等候片刻。”
文锦心闻言就安抚的拍了拍沈玦的手背,“那表哥进去吧,我就在外头等你,我们一会见。”
可沈玦的手却没有松开一分,“要进便一起进,我不放心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谁知道这皇宫里还有没有什么牛鬼蛇神。”
说完他就朗声的对着那个太监道:“你去回禀陛下吧,就说阿锦不进我也不进。”
太监都傻眼了,这可是抗旨啊,这位世子爷怕是不要命了吧,可他一点要没要改变主意的样子,太监没法子只能进殿去。
把沈玦的话重复给成帝听,坐在龙椅上的帝王,闻言沉默了片刻,这让站在一边的沈妙茹都跟着捏了把汗。
她敢在成帝面前撒娇,那是因为她知道成帝疼惜她纵着她,可这沈玦就真是胆大包天了。
刚想出言帮他们说上几句好话,就听成帝突得笑了两声,“是朕考虑不周,宣他们两一块进来吧。”
小太监不敢耽搁赶紧出去传口谕,沈妙茹却觉得有些奇怪,他父皇的脾气她了解的很,就算是两个弟弟犯了错他也不会心软。
可这沈玦却可以说是狂妄至极,不仅教训了父皇跟前最受宠的太监总管,还藐视天威抗旨不尊,就连她都觉得这下不好,父皇不仅笑了还真的依了沈玦的意思。
这倒真叫她有些捉摸不透了。
沈玦只做有把握的事情,他勾着文锦心的手指,朝她笑了笑,那笑比艳阳还要张扬夺目,这让她瞬间就安心了。
唯有旁边的吴公公摔得浑身疼,见此在心里冷笑,沈玦的好日子是要到头了,竟然敢在金銮殿外闹事,就算是有几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没想到的是,传旨太监恭敬的又出来了,朝沈玦做了个请的动作,“陛下召二位贵人一同觐见。”
吴公公是真的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直到传旨的太监又笑眯眯的朝他走来,“吴公公,您也这边请吧。”
吴公公还没回过神来,这是什么意思?
“陛下知道了您打盹的事儿,说怕世子教的规矩还不够,让我们赏您一百大板,您请吧。”
“不,这不可能!”他是受了陛下的意思折腾沈玦,怎么会不赏反罚呢,方才他就摔得浑身是伤了,再来一百大板,他就废了。
那太监可不与他费这么多口水,直接给其他人使了个眼色,他们就上前捂住吴公公的嘴,直接将人拖了下去。
这内务府总管的位置,早就该换人了。
沈玦一路牵着文锦心到了金銮殿,成帝就端坐在龙椅上,“臣/民女,叩见陛下。”
“平身吧。”
成帝的声音低沉又很威严,回荡在这金銮殿内,听上去更是严肃,让文锦心下意识的就有些想要屈膝的冲动,若不是沈玦一直在她身边,文锦心甚至都不敢抬头看。
“知道朕今日为何要召见你吗?”这是对着沈玦说的。
沈玦面不改色,还是一样的散漫张扬,“大约知道一些。”
“哦?说说看。”
“可能是因为臣打了几次小架?”
“你说那是打了几次小架?城门守卫,王家还有各府的翘楚,乃至今日宫内的禁军,你都觉得是小架?”
皇宫自然是成帝的皇宫,沈恒璘都动用了禁军,他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沈玦闻言就漫不经心的道:“一个个跟废物似的,都不够臣一个人打的,怎么不叫小架。”
“可你不是受伤了吗?为何如今又好好的?”
这个问题非常的刁钻,文锦心忍不住的为沈玦捏了一把汗,就听沈玦未曾思索就道:“装的,就他们那点三脚猫功夫还想弄伤臣,下辈子吧。”
“哦?为何要装?”
沈玦闻言哂笑了一声,“当然是觉得麻烦了,姓王的牟着劲的找臣麻烦,臣又不能告御状,还不如称了他的心,臣好在家里躺着舒服。”
成帝停顿了一会,突然朗声的笑了起来,“好好好,不亏是你父王的儿子,当年你父王可是拿藤球砸过朕的脑袋,还赖给三弟,你这小子奸猾无比,这脾气可真是随了他。”
沈玦没想到成帝会提起沈剑青,就摸了摸鼻尖,“他那怂样也会说谎打架?”
成帝被那句怂样给逗笑了,又是一阵爽朗的笑声回荡在大殿之内,他自己都不记得,有多久没有这么畅快的笑过了。
“你父王这不叫怂,这是成家立业有儿子变稳重了,可不敢当着你父王的面这么说。”
沈玦嘴角翘了翘,“当着他的面,也如此说。”
“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朕都有些羡慕你父王了,他比朕会生儿子。”成帝看着殿内意气风发的少年,忍不住的感慨了一句。
其实这两个儿子他都不甚满意,最喜欢最看重的沈妙茹又是个女儿,这会颇有些羡慕起沈剑青来。
沈玦觉莫名其妙,“羡慕他有个会说他怂样的儿子?”然后转念一想又道:“不过和你那大儿子比起来,臣确实好太多了。”
成帝没有忍住,又是一阵大笑,等笑过之后才叹了口气道:“朕知道,今日之事是他对不起你和这位文姑娘,朕替他赔个不是,替你们赐婚如何?”
文锦心一直就规矩的低着脑袋,这会听到一个赐婚,才抬起了脑袋。
她有一种不真实感,想象中的怪责没有发生,反倒是要赐婚?她该不会是听错了吧。
沈玦却一副很拽的样子,“臣本来就非阿锦不娶,而且此次进京就是为了上文家求娶的,贺寿不过是顺便,就不必劳烦陛下多此一举了。”
成帝觉得新鲜极了,从他登基起,他听了太多奉承的话,越是身处高位,就听到的越多谎话和假话。
他最疼爱大女儿就是因为大女儿比所有人孩子都要真诚的多,可就算是再天真的人,在他的面前也会说假话。
可眼前这个少年,虽然说话直白,却让他感觉到了难得的畅快。
“朕这不是看你许久都没能提亲成功,想替你做个主。”
沈玦唯一的痛处就是文老爷子不接受他,这可以说是戳中了他的痛处,他忍不住的跳脚。
“谁说没有成功的,一会出宫就去提,保准成功。”
成帝看到他着急跳脚的样子觉得有趣极了,原来也有让他跳脚的时候啊,“那朕替你做说媒人如何?”
沈玦装作考虑的样子,“陛下算辈分也是臣的伯父,说媒倒也可以。”
“对,朕本来就是你的伯父,你是朕的侄儿一家人何须如此多礼,那便如此说定了,朕一会就派人去给你说亲。”ωωω.⑨⑨⑨(m)
“一言为定,之前父亲还挑来拣去的选不着说媒的人,还是臣有本事,找个天下最尊贵的人说亲,再没有比这更有面子的事了。”
文锦心脸皮薄,被提起了亲事,一张小脸红红的,心里是又娇又羞,恨不得钻到地底下听不见才好。
“那朕替你将婚事一道办了?”
文锦心微低的脑袋,顿时脸色一变,办亲事?那就是要把他们留在京城?这才是成帝最终的目的吗?
她此刻有些焦急,生怕沈玦一个回答的不好,就真要被滞留在京内做质子。
然后就听沈玦慢悠悠的道:“谁说臣急着要办婚事了,阿锦还小,现在只是说亲,亲事还要再等明年才办,而且臣办亲事,自然要祖母主持的,怎么能在京里。”
成帝没有说话,文锦心就屏住了呼吸,生怕下一句就是问责的话。
没想到成帝又笑了起来,“还是你说的有道理,是朕狭隘了,你何时与文姑娘办喜事,可得告知朕一声,朕是说媒人,可得给你们准备一份大礼。”
“陛下这话,臣可记下了,到时可不能赖账。”
“朕一言九鼎,绝不赖账。”
沈玦抬眸,和龙椅上的成帝对视了一眼,彼此互换了一个眼神。
他知道,这次他还是赌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