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剑雪虽是答应让两人进来了,但她口中这个稍等片刻着实有点长。
舞马和刘文静两个站在院子外,大眼瞪小眼儿老半天,无聊又叙起话来。
舞马先是与他请教觉醒徒的来源去势,探讨觉术驭使的经验法门,刘文静说起这个真是寥无兴致直打瞌睡,也谈不到深奥妙论,许多之处见识竟不及舞马这个刚入门的雏儿。
但是讲到觉醒徒的风花雪月轶事趣闻,刘文静却是精神了,
“你知不知道,听说瓦岗李密这厮之所以成了觉醒徒,乃是当初跟着杨玄感造反,后来杨玄感死了李密入潼关被隋军抓住,要送到高阳县给隋炀帝杀头。
这厮越想越怕,到了邯郸县买酒买菜把押人的差役都给灌醉,连夜挖穿墙壁逃掉了——嘿,就是挖墙脚的时候太过紧张,这厮感召天闻犹如神助,三两下就给掏了个大洞,带着六个兄弟狗一般地钻了出去,自此便顿悟了觉术。
后来旁人因他老李家四世三公乃是高门士族,便送他外号挖墙脚公……哈哈,
对了你见了李密千万别跟他这般讲,小心这厮急眼。
嘿嘿……可惜他当了觉醒徒便做不成皇帝,瓦岗做得再大也只能给旁人做嫁衣咯……对了,我再给你讲讲刘武周这个白眼儿狼的事儿……”
舞马心不在焉听着,没留神还漏掉几句。
他当然知道刘文静和李密是儿女亲家,刘文静后来还因此受牵连被免掉晋阳令做了大牢——就算如此,这样编排自己的亲家似乎也不大好吧。
刘文静说了几件觉醒徒的离奇事,后面又聊到天下大势,讲起这个刘文静倒是头头是道。
“今主上南巡江、淮,李密围逼东都,群盗殆以万数。当此之际,唐公驱驾而用之,取天下如反掌耳。太原百姓皆避盗入城,文静为令数年,知其豪杰,一旦收集,可得十万人,唐公所将之兵复且数万,一言出口,谁敢不从!以此乘虚入关,号令天下,不过半年,帝业成矣。”
舞马一听,特么的这不就是当初刘文静做了大牢,李世民探监之时刘文静讲给他的原话么,号称隋末版的隆中对、榻上策,刘文静照拿过来忽悠舞马,把真主改作唐公,其他字儿一个都没动。
舞马算是看出来了。
这个刘文静压根没有在觉学上深挖苦营的念头,一门心思全在平定天下加官封爵之上,跟自己算是道不同不相为谋,怪不得话里话外要把宇文剑雪推出去,这货哪有闲心教徒弟。
两个人蹲在墙角也不知聊了多久,口干舌燥也没个解渴的,日头渐渐西斜,宇文剑雪还没有开门的动静。
“我刚才是不是听岔了,”舞马道:“你徒弟压根没想咱们进去。”
“嘿,”
刘文静笑道:
“自家徒儿自家清楚,她说让你等一等,那就算应承下来了,肯定不会反悔,你就耐心点吧——刘玄德请卧龙三顾茅庐,张子房得素书捡鞋子还让人诓了好几回,你这就蹲墙根脚等个把时辰算是不错了。”
舞马摇了摇头,这年头收个徒弟可真不容易。但想起要是把宇文剑雪给自己巧舌如簧收进门来,那还不是为所欲为,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前景一片大好,代价值得付出。
“我听说你徒弟平素就是一个人过活,”舞马回头看了看院墙,“连个仆人都没有?”
“原先从老宇文家带过来一个从小照顾大的老奴,这段时间回老家省亲还没回来呢。”
“家里饭食如何解决。”
“我派人送过来呗,”刘文静道:“哎,你真是走了大运道,要是收了我这徒弟算你小子赚大发了——你都不知道她有多努力,平日里除了吃饭睡觉全是练功……”
“那得先说好了,”舞马道:“我不管饭。”
正说着,长满狼牙刺的大门咯吱一声响,缓缓打开了。
两人连忙站起身来,彼此拍拍背上靠墙的灰。
刘文静毕竟岁数大了,站起来摇摇晃晃,若不是舞马伸手拉了一把,就地要倒回去。
舞马腿脚也麻了,心诚想为了觉学事业稳步向前发展,这不过是小小牺牲全不必觉得委屈。
两人相互搀扶着往正门行去,便见宇文剑雪婷婷立在门口,似乎精心打扮了一番,眉眼之间轻施粉黛,于往前冰清高冷的气质中多了三分人间暖意,像是原本在九天翩翩的仙女亲下凡尘为民起舞,更叫人生出几分亲近之心。
“这回接地气了。”舞马大饱眼福,心中暗道。
刘文静自打收了这个徒弟,头一会儿见她这般打扮,吃惊之余,说道:
“怎么花了这么久,平素也不见你这般捯饬,动了——”
“见过舞郎君,见过师傅,”
宇文剑雪知道师傅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忙将他话头打断,
“让二位久等了,还请进来叙话罢。”
说着侧身让出道来。
舞马是客,当先一步往前走了。
刘文静在后面稀罕地瞧着,一个劲儿冲宇文剑雪挤眉弄眼,压低声音道:
“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来这里。我问燕子为啥来,燕子说,这里春天最美丽。”
春之一字咬得重重的。
宇文剑雪一把掐在他后腰上,痛的他差点叫唤出来,却被宇文剑雪塞进一团手帕将嘴堵住了。
刘文静把手帕掏出来,才道:“说正经的,你剑哪儿去了。”
说的便是宇文剑雪从不离身那把无名剑。
“完事了跟您细说——”宇文剑雪回道:“剑没咯,恐怕我还得换个名字。”
说着,便到了正屋,舞马先一步进去正打量着。
刘文静紧随而入,随即张大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