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的景象,不仅仅是宇文剑雪,三百名兵勇亦全都瞧见了。
营账连着营帐,里面睡的全是突厥狗,想起晋阳城郭之内尚未散尽篝火烟灰,兵勇们人人恨得咬牙。
“夜……”
宇文剑雪把声音压的极低,只担心离突厥大营已不算远叫人听去可就糟糕,
“你要夜袭!怎么早不知会?”
“舞郎君先前与我仔细说过了,”刘文静道:“他要我转达于你,我这不忙的忘了。”
“你便帮他打掩护,”宇文剑雪说道:“事先不作准备,现今又要夜袭,若是纰漏了如何应对。”
“行动有变,亦是方才舞郎君见过唐公之后定下来的,”
刘文静道,“今日突厥人辱我晋阳百姓,城中兵士俱是斗志高昂,我们正好借势夜袭,至于准备工作舞郎君早就布置妥当了,战术安排容后细作分说。”
宇文剑雪向舞马瞧去,只见他并未理会自己,而是全神贯注向前,仔细驭着觉术,便知他此刻的确不容打扰。
师傅为他做的解释有一些道理,但宇文剑雪仍是觉得他专行独断,不论如何出发之前与自己打一声也好。
此刻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宇文剑雪虽是女流之辈但自当以大局为重,定会拼尽自家全力支持配合,有什么账打完这一场再算也不迟。
这般一想便默不作声了。
片刻之后,三百暗勇便行至突厥营外不远。
宇文剑雪心中隐隐生出不妙征兆,却不知危险从何而来,举目四望忽然发现周围夜色愈加发暗。
便急忙抬头望天,之间一大片云团被风吹动,已经遮住弯月一角。
“厨子你看!”
宇文剑雪脸色一凝,当即拉着舞马衣角指着天空要他看乌云吞月的场面。
“还在算中。”
舞马说着却不抬头,引着众人往旁处拐了一道,前面竟然有一处坑洼凹地。
众人加快步伐匆匆潜了进去,刚好赶在月亮被整个吞没之前齐齐伏在地上隐匿了身形。
“算咱们运气好——”
宇文剑雪伏地,看着四周灰色景致渐渐上了色彩,低声说道,“这便吃了鲁莽行动、准备不足的恶果。若是再来一次,哪里这么巧的偏偏路上一道深坑?”
“你可别说话了,”刘文静道:“小心暴露。”
不一会儿,乌云淡去,月亮又挂当空。
【袈裟暗面】灰光一转,众人重新被裹入隐匿之中。
舞马方从怀中取出一张草草画出的突厥大营布局图。
“厉害了,”宇文剑雪心头一喜,“这是从哪儿得来的。”
“多亏你师父我深谋远虑,”
刘文静笑道:
“今日许世绪率兵出征,我猜得他要栽跟头,便打定主意不能与他一并掉进坑里,于是循走外围抓了一名突厥士兵。后来,舞郎君起意夜袭,正好用得上他,我们便连夜拷问,定下计策,又叫他草拟了这一张贼营图。”
宇文剑雪道:“你们有时间抓贼,有时间拷问,有时间画图,却没时间告诉我。”
刘文静只得嘿嘿讪笑。
宇文剑雪又道:“你们怎知这个突厥兵画图是真是假。”
“这个你放心,”
刘文静道:“舞郎君真真假假试探一番,还问了突厥人主将的消息、这几日动向,说的事无巨细颇有实料。此人现今就押在大牢之中,倘使他敢做鬼,你师父我保证他后悔生在这个世上。”
“突厥人多硬汉,”宇文剑雪道:“假若此人打定主意为族捐躯,舍了性命不要也得坑咱们一把如何?”
“管不了这么多,晋阳百姓还在里面遭罪,倘使放任下去明日又是一出篝火晚会,”
舞马已将突厥大营图铺开,“是真是假我们都要闯一闯,待入了营在随机应变罢。”
三百暗勇出城之前已分为三十组,十组一人,每组一个领队。
舞马将各组领队唤至身边,对着大营图伸手指出现今众人所在的位置,一番简要安排叮嘱——待会儿从何处进,进去怎么行动,路线如何等等诸如此类。
宇文剑雪凑过去看图,却瞧见众人现今所在这一处分明画了一处浅坑洼,标记可容三百余人伏地而卧。
刘文静则取下身后的包裹,里面尽是些火石、火镰、火绒、火眉子什么的,统统给一众领队分去。
宇文剑雪当即脸色泛红,瞧着专心布置的舞马,一时无话可说。
舞马则努力以最清晰、最简要的话语将自家思路说了清楚。
再看天上的景象,西北面又有一团云彩缓缓而动。
舞马观其走势,约莫三刻钟之后又该遮住月亮了。
“时不等人,”
舞马剑指突厥营地大门,
“突厥主将那个叫屙屎难·急射绿的去了黑豆地,此刻绝不在营中,我们定要揍的突厥人屙出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