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外光线很暗,目前大概是正午刚过,阳光却无法穿透上面繁茂的树叶,此时大多野兽皆在休憩,甚好。
苏茉扫视一周,朝着一棵两三人才够合围的大树狂奔,身后白头虎正在暴怒,紧追不舍。
爪子那么大,爬树的本领应该比我强,苏茉这么想着,人已至树底,脚尖向树身一蹬,借着力量上了树。
上得并不是这棵大树,而是旁侧约两丈开外的另一棵,树干纤细,羞答答的和大树并立,就如同在木桶旁,立了支筷子。
凡是森林,树木间的竞争残酷度,不比人类社会低。通常大树根茎深扎地底,四面铺开,拼命摄取养份,周围大概就活不了别的树了,只能长些不高的乔木。
而苏茉此时身处的这棵,树干只如成人大腿般粗细,然而优势在于长得高,这也是它在此种环境中,另辟蹊径的生存方式,既然脚底下占不到好位置,就努力往上寻求阳光。
苏茉对这棵树的高远志向颇为赞赏,一面挑着能站住脚的枝丫,手足并用向上攀去。
“九九,我都换了一具身体了,为什么手脚还是这么不灵活?”苏茉一面爬,眼睛一面寻找下一个落脚点,明明踩稳了,却总是打滑,好几次险些直直从树上栽下去。
白头虎要上那棵大树很容易,它爪子尖利,树身又足够它合抱,苏茉要是上了那边,以这样的速度,这会儿估计已被它逮住。
“本体感知障碍并非身体原因,你的意识和魂魄,还是原来那个你。”九九回答。
苏茉噗嗤笑出声来,发现九九竟然很积口德,没有直说是自己脑子有问题。
趁着白头虎在细树下转悠的功夫,苏茉又爬了一截,目测了下距离,放下心来,这才停下喘口气,低头瞧那畜生。
白头虎刚才试着攀了两步,奈何树干太细,没法抱,气得摇晃雪白的大脑袋,哼哼直叫唤。
苏茉哈哈大笑,还没得意一盏茶的功夫,底下那位已想出办法,先是拿爪子乱挠,细树也就只有老虎身子一半不到的粗细,经不住它利爪翻飞,早挠掉几大块树皮。
白头虎还不解恨,又拿大头去撞,这一下力气大增,树干被撞得乱颤,眼看就能断了。
苏茉笑嘻嘻的,还算你不笨。她脚底站稳,一手攀着上面的枝叉,旋了几次找准方向。
细树终于经受不住白头虎的蹂躏,树干咔擦一声脆响,断了。
苏茉调整好方向,朝着远处早已选定的一棵树对准方向,参天的树干缓缓倒下,她借着这股势头身子腾起,飞跃而去。
这边的树虽不高大,树顶的枝叶却很是茂盛,苏茉小心翼翼地看准离得近些的树干,一口气连续跃出七八棵树,虽时时险象环生,好歹没真掉下去,她屏住呼吸静静伏在树冠上,良久,底下的白头虎终于跟丢了。
她仔细查探了栖身的这棵大树,并没有鸟巢,不会无故闯入别的禽类老巢,这才终于停下来,在粗大的树干上小心平躺下,呼出一口气来。
刚才白头虎带自己回老窝,不知跑了多久,苏茉一时半会也吃不准手下的人什么时候到,只能寄希望于,在天黑之前好歹能找到这里。
时间竟比自己想的短许多,过了不到一个时辰,苏茉耳中传来容妈妈传音入耳的呼喊。
这位容妈妈,就是原主爹给宝贝女儿安排的护卫,后天后期修为,功力深厚,性情严厉,苏茉循着记忆中的人物对上号,倒与自己原先知道的那位同名嬷嬷一样严厉,就连长相也差不多。
然而苏茉现在传音的功夫可没这么深厚,她平心静气又等了两刻钟,树下终于传来脚步声。
与此同时,一个身影自树影间穿梭而来,稳稳停在苏茉所处的那道枝叉上,声音急切中带着责备,“我的好小姐,总算让老奴找着你了。”
容妈妈修为虽高,但在苏家,却是以奴仆身份自居。
原主的母亲不会武功,出身书香世家,生原主的时候难产而亡。容妈妈是陪嫁过来的厨娘,这种身份,原本不可能得到御虚派的真传。
大约是因为苏正则对亡妻悼念之情,十数年不改,因此善待妻子所留下人。
然而容妈妈很有习武天赋,到苏家的时候只是刚刚踏进后天境界,得了内功心法,很快就升到中期。
两年前,原主偶然得到一本《曜星诀》,极适合容妈妈的修行体质,竟一举突破到后期。
原本容妈妈对御虚派就心存感激,因为这本“曜星诀”,对小主人更是死心踏地。
容妈妈查看了苏茉肩上的伤,一张本就刻板的国字脸上,越发眉头紧蹙,黑成了包青天。
她掏出伤药,手脚麻利地处理了伤处,紧接着,背上苏茉跳下树来。
底下三人一直仰头望着,江诚江讷这两个从小跟在身边的护卫,一脸紧张焦急。
苏茉视线一扫,将目光定在最后那名女子身上。
她生得眉挺眼长,神色端肃,颇有几分容妈妈的气度,不过胜在年轻,容貌不算漂亮,最多称得上周正,正是六师姐陈若芷。
陈若芷张了张口,还未发声,便被容妈妈迅速截过话头,“此处已远离青萧城,咱们快点走,小姐的伤重着呢。”
苏茉从始至终一言不发,伏在容妈妈背上,垂着眼做恹恹状,尽量装出一张臭脸,模仿生人勿近的大小姐模样。
原主的性子颇有点咋咋呼呼,这一点,苏茉一时半会儿真心学不来。她觉得心好累,深恨上上辈子在地球,没好好看一眼《演员的自我修养》。
鉴于上一世的经验,在没搞清楚状况之前,苏茉再不敢贸然行事。虽然已过百年,到底当时的事情,是龙萱单纯的个人行为,还是五大派深悉内情的合力绞杀?
龙萱当时的攻击手段深深震憾了苏茉,在没有护道者的情况下,一切都只能靠自己了。
“小姐,你看我们逮到了啥?”一行人疾速穿行在林间,容妈妈背着苏茉一人当先,这时说话的是江诚。
江诚和江讷是一对孤儿,打七八岁起就在原主身边伺候听令,是原主求着让老爹收入外门,传了些功夫皮毛。十来年,也就是刚踏入后天门槛。只因聪明伶俐,最得原主喜爱,到哪都带在身边。
江诚更是个鬼灵精,此刻他从背上包袱里掏出来,捧在手上巴巴献宝一样拿给苏茉看的,是只雏鸟。
一掌大小,羽毛上已经有让人非常惊艳的七彩颜色,赤红的尖喙,一对绿豆大的眼珠碧油油的,正惊恐地盯着自己。
流彩鸟的幼鸟,苏茉眼中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