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重大的一个信报。
但不知真伪。
这送信者之前送过两封信, 后销声匿迹,在大伙儿都把此人忘在脑后时,他的信又来了。
惊疑, 不解。
有对信笺上消息的, 同时也是对这个送信者的身份的。
但注定,此题暂无解。
唯一可以断言的。
“此人,必是魏平近前臣将或亲卫。”
提起安王, 魏景眉目泛冷,他捻了捻信纸,和前两次一样,微微泛黄的普通宣纸, 看不出丝毫端倪。
真有意思。
安王从荆州辗转到冀州,昔日臣将折损近半,这人居然还在, 而且又在这么关键敏感的时刻,传了这么一封信过来。
陈琦忍不住问:“主公, 这信上所说可是真的?”
安王的伏计,历来又狠又毒, 如果是真的,能提前避开最好不过。
这神秘人,两次传信, 两次事后都证明消息是真的。但这并不足以让在座诸人笃信于他。
魏景搁下信:“是与不是,探过就知。”
只是这什么东峪口,大家没听过,地域图上也无标示,也不知是个什么偏僻地方。
不过没关系,适合盟军列阵,又适合设伏五十万大军的坳口道口位置,想来不会太多。
魏景吩咐摊开这几日新绘扶昌一带地形图,锐利眸光一寸寸扫视,连续圈了六七处疑似地点。
最后,他视线在崎岭和沅水相夹的眸一角掠过,顿了顿。
这位置隐在孤峰之后,很容易被忽略,但偏偏和崎岭形成夹角,细看竟形如虎口狼颌,他目光一凝,笔锋一动,将其圈住。
“承平,你亲自领人去察看,切记不可打草惊蛇。”
魏景将地形图递给韩熙之前,食指一点最后一处:“先看此处。”
既然要悄悄设伏,那么现在甚至之前就该准备起来了,悄悄一窥,便知真假。
韩熙趁着夜色就去,天明前就回来了。
之所以这么快,是因为魏景特地点的第一处,就发现了不妥。
“在后方小道,有人不断往里头运送桐油火线,数量甚巨。”
火攻。
几乎可以断定,这就是那东峪口了,韩熙亲自勘测绘图,为保险又打发人去其他几处地方察看,他飞速回来禀报。
临时绘制的地形图很粗糙,但该画的都画上了,大家也不嫌弃,围在长案前仔细察看。
“他娘的,这安王果然阴险!”
张雍破口大骂,这嗓门,旁边的季桓揉揉耳朵退开一步,也没搭理他,盯着地形图琢磨片刻,摇了摇头。
“这东峪口地势确实险要,只怕是无法将计就计了。”
作为魏景最看重谋臣,他自然知晓主公的心思,但估摸一下这地形,第一目标落空了。
是有点遗憾,不过也没关系,现在看来,那信笺所述大几率是真的,能操作的空间也不少。
说的是离间盟军的。
揭穿储竺,若还不够力度,那倘若再加上这诱饵之策呢?
安王,这是明着要用济王大军的命来当诱饵。
季桓沉吟片刻,忽抬头看向上首的魏景:“主公,招降济王如何?”
盟军现如今仍有兵马六十万,不容小觑。
然对于济王而言,不管拆穿储竺,还是揭破安王毒计,都不能解决徐州的外部威胁。
迫于魏景对他的威胁,即使面和心不合,关系僵化到极点,济王也必不会脱离盟军。
但若有一个契机的话,这就难说。
季桓估摸一下济王如今的兵力,果断提出招降济王的建议。
他知道自家主公对济王虽观感平平,但却是没什么私仇的,可按正常敌军对待。
打击,歼杀,招降,都是可以使用的策略。
再如何离间济王和其余诸侯的关系,那都少不了挥军进攻,若能兵不血刃,那就再好不过。
济王一旦降了,形势逆转,兵马优劣之势的天平彻底将倾斜。
上风稳占,大胜还会远吗?
诸臣将精神一振,戴光王越庄延等人细细思虑后,纷纷附和:“招降济王,确是上策。”
张雍陈琦等将对视一眼,压下一瞬高涨的情绪,转头看上首,静待主公决定。
魏景挑眉,思索片刻,颔首:“可试一试。”
他确实和济王没啥旧仇,若对方投来,他也不是容不下。
不过这一切,都言之过早了。
人济王未必就降。
魏景食指轻敲了敲帅案,道:“上策,招降济王。若不成,同时揭穿储竺,分而化之。”
此事定下。
接下来,该商议的就是如何招降济王了。
这得悄悄进行,事成前不能声张。
和仅揭穿储竺不同,招降得将书信递到济王跟前,绝不能经多人之手。且这个呈上者,得确保不是他人细作。
本来,此事随意选个心腹臣将就差不多了,但是出了一个储竺后,众人反而束手束脚了。
谁知道其他人是不是奸细了。
张雍撇撇嘴,嘀咕:“这济王也忒没用,这么要紧的位置,居然让人钻了空子。”
谁说不是呢?
季桓想了想,倒想到一个人来,“杨舒。”
“主公,杨舒乃夫人表兄,自幼感情深厚,若以夫人或孙夫人之名递信,杨舒必会亲看。”
既亲看,就确保招降信必会呈上。杨舒肯定不是他方奸细,与孙氏娘仨就算立场不同,也肯定没有恶意。
庄延抚掌:“曾闻夫人与杨舒乃姨表之亲,感情深笃,让其呈信,确实极妥。”
表兄?
感情甚笃?
自幼感情深厚?
众人纷纷附和,魏景眉心却跳了跳,忽忆起杨舒那张清隽俊美的玉白面庞,又想起邵箐曾笑盈盈说过这杨表兄。
他唇角抿了抿,却没说什么,只吩咐亲卫吧邵柏唤来。
邵柏跟着庄延学习,逐渐能独当一面,他目前已是前者副手。这回庄延随军出征,他自然也来了。
他很谦逊,从不以魏景内弟身份倨傲,进帐后规规矩矩给众人见礼。
“杨表兄?”
惊讶之后,是欣喜。邵柏和表兄的感情也是极好的,在他心目中杨舒和亲兄长没什么两样。这消息于他而言其实就是大喜,心生希冀,严肃表情端不住了,目中光亮骤放,被季桓笑着招手过去写信。
这杨舒真有这么好么?
妻弟的表现,让魏景更不是滋味,暗哼一声,他端起茶盏呷了口。
邵柏的信,很快写好了。
魏景也亲笔一封,给济王的,用火漆封好,再装进邵柏那封信内套着。
这递信者毫无疑问是己方在徐州军中的眼线,信笺传出之前,季桓交代:“切记叮嘱,务必亲交至杨舒之手。”
“是!”
……
魏景的招降信,悄悄传往盟军大营,但早在他传信之前,安王之令就已递到储竺之手了。
仔细将手令看了几遍,窄小的纸条捻成团,储竺张嘴,无声咽下。
喝了口茶,摊开地形图,转动茶盏沉思良久,他站起:“走,去中帐。”
移营后,敌我双方又酝酿着一场大战,近日都在商议排兵布阵之事。
济王其人,上房揭瓦拳打太傅,自幼就不是个什么好学之辈,也就近几年才开始翻几本兵书,远说不上精通什么的。
只要没有杨舒搅事,储竺说服济王极具信心。
然天助他也,突围战杨舒受伤了,伤得不轻,近日皆没有出门。
储竺健步如飞,一边琢磨说辞,一边往中帐而去。
在接近中帐时,恰逢帐帘一掀,济王步出,见了储竺,他笑道:“先生来了,正好孤要去看子明,我们一起去?”
这杨舒,真真和他八字不合。
储竺暗道一声晦气,不过他自然不会拒绝的,笑道:“甚佳,某原想着晚些去。”
宾主二人一前一后,很快到了杨舒营帐。
杨舒被流箭伤及肩背,不致命,但也不是轻伤,奔逃一路没有包扎失了不少血,脸色苍白得很,见济王要起身,被济王按住。
“何须多礼,你好好养伤就是。”
刚好军医换药后未走,济王细细问了伤势,军医回说伤势见好,好好休养可无碍,济王这才松口气。
“这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