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在仲裁庭上的睡眠注定不会香甜。
菲尼克斯正和对方律师用听不懂的语言像咏唱般唇枪舌箭,这原本是绝佳的催眠材料,令维塔差点忘记他的职责是作为此方的证人。
人在打瞌睡时如果有人叫了你的名字就会瞬间清醒。
半梦半醒间,维塔听到了菲尼克斯用清晰而又洪亮的声音大声呼喊了他的名字。
维塔茫然的直起身,而玛丽莲捅了捅维塔的腰,示意他站起。
维塔照做,看到了菲尼克斯燃烧着熊熊斗志的眼神。这使得维塔也不由自主的严肃起来。
然后菲尼克斯就以慷慨激昂的语气说了一堆维塔听不懂的话,然后沉默,似乎是等待着维塔回答什么。
维塔不知道他需要回答什么。
但维塔好就好在他会随机应变。
于是他紧皱眉头,用像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表情,深沉点头。
菲尼克斯问什么不重要,他只管点头就行。
终于,菲尼克斯满意的示意他坐下,继续与对方的秃头律师展开辩论。
维塔坐下,靠近玛丽莲,悄悄的问:“他刚刚问了我些什么?”
“啊呜?”玛丽莲睡眼惺忪的睁开半眯的眼睛,迷茫的看着维塔。
这时,菲尼克斯忽然清晰无误的叫了玛丽莲的名字。
维塔捅了捅玛丽莲的腰,想把她叫醒,但被玛丽莲无情的拍开。
然后她靠着维塔的肩睡得更香了。
然而菲尼克斯更加慷慨激昂起来,气势上完全压倒了对面。
……
无聊的仲裁持续了很长时间。
维塔有些后悔没有将新得到的鲜血手弩带到仲裁庭上来研究。不过也只能想想而已,仲裁庭是不可能允许任何人携带武器的。
除非你是权势滔天的大贵族。
维塔想过趁着午休时悄悄溜走,但玛丽莲一直靠在他肩膀上,使得这个计划没能成功。
而约瑟夫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后,再也没有回来。
当太阳西斜时,仲裁长敲响了木槌,宣告着今天仲裁的中止。
而玛丽莲像是打瞌睡的学生听到下课铃一般,瞬间清醒过来。她大大的伸了懒腰,扭头看向维塔。
然后她看到维塔肩膀上的褶皱,瞬间明白了什么。红着脸支支吾吾的说:“谢……谢谢。”
“?”维塔有些不明所以,只是点了点头,站起:“舞会什么时候开始?”
玛丽莲望向窗外,高高的钟塔只要身处市中心就能看到:“大约一个半小时后,你需要准备些什么吗?”
“告诉我舞会会场的门长什么样就行。”
……
维塔先回了一趟调查员之家,将申请来的武器一股脑的塞进相框小门中。像圣诞老人一样把这些小门用麻袋扛在肩上。
然后他又通过黑暗先行潜入了舞会会场。
离开场还有一个小时左右,会场中已经有相当多的侍者在整理餐具,摆放食物,作最后的准备了。
维塔此次潜入一是为了熟悉场地,二是为了将武器藏在场馆四周。
最近报纸上贵族被杀的事情正悄然掀起波澜,而舞会又是贵族聚集的场所,他不能不预防可能发生的战斗。
即使概率微乎其微。
侍者来来往往的穿梭,但维塔可以穿梭于各个门之间,又有极佳的身手,因此侍者们完全没有察觉会场中已经多了某些东西。
令维塔感到麻烦的是一些和他一样隐藏在暗处的人。
这些人目光锐利,嗅觉灵敏,像是猎狗般随时保持着警惕,他们应该是贵族的侍卫。
再行动下去可能会惊动这些人,维塔大致摸清他们的数量后,在房梁上留了一扇不起眼的折叠小门后,悄悄溜走了。
……
之后,维塔在附近的咖啡馆打发时间,等待舞会的开始。
六点整,维塔起身,整理了下自己的礼服,向会场走去。
会场是离仲裁庭很近的饭店顶层。被柏宜斯男爵和艾德男爵联手包下。
络绎不绝的豪华马车排着队伍行驶过来。每架马车停下时,都会由侍者打开轿门,搀扶着衣着华贵的男士或是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下车。
大多数男士都会在下车时豪迈的拿出一捆纸钞打赏侍者。这事关他们的颜面,每位男士来到这里或多或少都想谈成一两笔生意,或是与更高层的贵族搭上线,用作日后的资本,亦或是想要邂逅某位贵妇小姐。
他们的表演从现在已经开始了。
当然,维塔并不会参加这种无意义的活动。他在人群中东张西望,想要寻找玛丽莲或是雷德利的身影。
然而率先映入他眼帘的居然是约瑟夫。
约瑟夫没有戴白色面具,似乎画了一点淡妆遮盖脸上的烫伤,他端着一个酒杯,与围着他的贵妇人们亲切的攀谈。
维塔没有忘记约瑟夫脸上的伤就是自己用定向地雷炸出来的。
他莫名的感到有些心虚,想混入人群中先行避开约瑟夫。
但约瑟夫发现了他。约瑟夫犹豫了一秒钟,之后晃了晃手上的酒杯,将其朝着维塔扔了过来。
酒杯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飞到了维塔面前。
就在下一瞬间,约瑟夫的位置和酒杯互换了。杯子在约瑟夫原本的位置被打碎,引发了一场小小的骚动。
维塔往后退了一步:“在这里打架好像不合适。”
约瑟夫接着沉默,然后摇了摇头:“我不会和你战斗了。”
“?”维塔稍微放下心来,约瑟夫属于那种说什么就做什么的人。
看见维塔眼中闪过的疑惑,约瑟夫轻叹:“你在我被魅惑时尽心帮助了小姐,我无法再升起对你的敌意了。”
“但是,”约瑟夫话锋一转:“我不会忘记你杀了坦斯肯兰弗先生的事。”
“没关系,我也不会忘记被你的子爵害死的10万人。”维塔耸肩:“比起这个,你好像对舞会很熟悉?”
“是的,作为雪莱家的骑士,出席这样的活动对我来说轻车熟路。”
“说起来,你也支持把那位精灵杀死,没错吧?”维塔想起约瑟夫今天也和他一起坐在证人席上。
“没错,我绝不会饶过玷污了我对雪莱家忠诚的罪魁祸首。”他指的是自己被魅惑,向艾比拔刀相向的事情。
维塔眯眼:“你参加这个舞会应该不止这个理由吧?”
约瑟夫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然后笑着说道:“维塔先生,您真是敏锐。”
二人结伴走进会场,一同出示了那张作为邀请函的信封。
等走到了一个僻静的地方,约瑟夫才接着说:“维塔先生,您看一星期前的号外了吗?”
“看了。”维塔点头,他就是从一星期前的那张报纸上,再结合护工的说辞了解到两派贵族的争斗的。
“那张报纸上没有写造成游乐园以及警署惨案的凶手究竟是谁。”约瑟夫似乎背负着沉重的压力:“如果主张放过精灵的那派获胜了,那么坦斯肯兰弗先生就会被安排成为这一系列事件的幕后黑手,这样,雪莱家也就真的会不复存在了。”
维塔点了点头:“反过来,如果精灵最后被决定处死,那么包括工业区惨案在内的所有事件就会变成精灵一人所为,坦斯肯兰弗也就会从主谋降级成一个被魅惑的小小帮凶,你的雪莱家也就能借此洗白脱身?”
约瑟夫点头:“没错。如果雪莱家洗白,那我再进行一番运作,就能让艾比小姐光明正大的生活下去了。”
维塔陷入了沉思,他不会忘记工业区惨案的幕后黑手却实是坦斯肯兰弗,就算那其中有太多的偶然因素也是如此。
由此可见,约瑟夫的动机其实见不得光。
但坦斯肯兰弗已经死了,而且约瑟夫想让精灵死的目标和维塔的目标是一致的,这才是现阶段的主要矛盾。
看来两人又可以继续组成他们并不牢靠的同盟了。上次两人合作干掉了无头骑士,维塔其实很珍惜这个强大的伙伴。
于是,维塔从路过的侍者手上的托盘处拿起一杯酒,摇了摇,冲着约瑟夫说:“干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