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不知为何,这一夜总是辗转难眠,她坐在窗扉边久久不肯入睡,直到四更天的时候江玉琮外面风尘仆仆的前来,衣衫上都是风雪,一身的寒气,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孟姑娘……”
孟妤托人给他捎去书信,他这才匆匆忙忙的赶来的,明日就是和宇文铎的正面交锋了,这也将是晋阳皇室最为激烈的一场绞杀。
杀奸臣,夺政权。
当初的晋文帝煞费苦心的把人给抬到这个高位上来,如今自然也是要想方设法的把对方拉下马来的,帝王,向来都是容不下这样一个野心勃勃的人的。
他的寿诞也将会成为他的死期。
宇文铎一死,晋阳必定会元气大伤的,晋文帝要杀的人也不只是宇文铎一个人,这其中牵扯到的人可不少,就连后宫的一些妃嫔也是如此,所以相对而言,只要除掉宇文铎,晋阳少说也要休整个一年半载的。虽说一开始的时候他也觉得这件事情太过于冒险了,可是现在却不这么觉得了,若是能够以此换来殿下足够的时间,那么都是值得的。
孟妤静默了下来,望着旁边被罩着的烛火,缓缓的抬起头来看着他,嘱咐道:“若是我明日出事了,你记得帮我保护好外面的那两个小丫头,七叶和凉月本就不是我的人,不过是我半路遇见的两个小丫头罢了,她们是无辜的,没必要因此丧命。”
“孟姑娘……”江玉有些猝不及防的抬起头来看着她,满脸的诧异,“你怎么能……”
“您是知道的,从来到这里的时候,我就没想过自己能够活着回去,明日风云变幻,是生是死谁也说不准,商洽的太子不能是个废物,也不能背上篡位的名声,”她苦笑着道:“殿下那么一个人,这些罪名本也不属于他,可晋阳需要一个质子,天下需要一个明君。”
自古难两全的。
江玉就是因为顾及着这些,这才一直都没有下一步的动作的,他确实不希望殿下摊上这些个罪名。
还有就是她的存在已经影响到了殿下的判断力,若是有朝一日晋阳的人用她来作为要挟,恐怕殿下也会照做的。
只是这些话从她的嘴里面说出来,总让人有些恍惚的。
时辛眨了眨眼睛,神情恍惚了片刻。
江玉面色艰难的道:“姑娘……你也要好好的活着才行。”
“我只希望他活着。”孟妤笑得云淡风轻。
江玉蹙眉,心中万般情绪涌上心头,可终究什么也没说,只是拱了拱手消失不见了。
他杀,和自己赴死终归是不一样的。
殿下的这一条路走得太过于艰难了,这其中必然会血雨腥风的,也注定是要做一个刚烈,果断,冷血的君。
五更天的时候,风雪骤然加大了起来,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屋檐下也的廊沿边也堆砌了浅浅的一层,天色依旧是黑漆漆的,就好像是东宫的无数个日日夜夜一般。
她盯着自己的手,有些失神,这双手杀了太多的人,也做了太多违背她良心的事情了,每一次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她的内心都是倍受折磨的。
可现在,却平静得如同一滩死水,今日的杀戮也是因她而起的。
狭小的屋舍下,萧泊文一夜未眠,愣是没能将高栾给盼回来,心中焦灼的时候,房门被人推开了。
高栾一身的风雪,从眉梢间都是结了冰渣的,看上去有些狼狈。
“你……你去找李拓了?”萧泊文从凳子上站起来,面色复杂的看着他。
高栾摇了摇头,“没有,我是去找孟妤了,但是进不去,也未曾找到江前辈,今日宇文铎的寿诞,我们只能混进去,要不然的话,会出事。”
他虽然恨李拓,却也没有傻到直接去找人,无论如何都要将孟妤送回去才行,到时候哪怕是死,他也要让李拓给殿下陪葬。
萧泊文这才松了一口气的,“既然如此,那就好……咱俩想办法混进去。”
“我也是这么想的。”高栾点了点头,“找到孟妤就立刻把人带走。”
萧泊文颔首,“那是自然。”
徐氏一大早的起身就瞧见了屋内突然多出来了一个男子,但是也没有多问,只是嘱咐他们万事小心。
二人匆匆忙忙的道了谢,高栾往桌子上扔下了一些碎银子,随后和萧泊文乔装打扮的离开了此处。
而宇文铎还沉浸在属于自己的喜悦当中,长生不老的秘密找到了,今日便是他的大寿了,他就要在今日君临天下,让晋文帝让出来这个皇位。
辉煌的丞相府内,此刻早就被风雪给遮掩住了其往日的绚丽,一望无际的雪白,廊檐下张灯结彩的,热闹堪比婚宴,一群又一群的丫鬟捧着托盘急急忙忙的忙碌着,管家四处的张罗着,深怕有个万一。
宇文延则是很满意的看着这一幕,眼底都是张狂。
过了今日,他可就不是什么丞相之子了,他是太子!!
眼底的欲望难以遮掩得住,就连今日的衣着都嚣张了几分,穿着的乃是作为珍贵的绸缎,衣袖间若不仔细看的话,也难以发现,上面绣了条四爪金龙,好像要一飞冲天一般。
“都准备好了么?”他负手而立的突然朝着身后的人询问了起来,“事情如何了?”
护卫拱了拱手道:“公子放心,都已经安排妥帖了,不会有事的,咱们的人都准备好了的。”
宇文延这才放心的点了点头,“那就下去吧!本公子要去看看父亲了,今日父亲才是万众瞩目的那个。”
他压抑了这么长的时间,一直都是老老实实的,为的就是今日。
要不然的话,这些日子也不可能这般的安静的。
此番等待着他们的可就是江山万里,以及美女如云了。
随后便大步流星的朝着父亲的屋内走去了。
下个不停的风雪有些湍急,好似决堤了的河流一般,不受控制的流下来,难以堵住。
晋阳已经许久未曾下这么大的风雪了,一下子叫人惶惶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