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蓦然回首,身后的人摘掉了披风的帽子,笑容灿烂,朝着她微微点了点头,“姑娘。”
“闵……闵小姐。”孟妤愣在原地有些诧异。
闵玥轻轻的颔首,“是我,我来见太子殿下。”
孟妤不明白她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但还是带着人进去。
莠和殿这处本就没什么人,她带着闵玥畅通无阻的就朝着里面去了,遇见高栾的时候微微点头示意了一下。
莠和殿内,阳光普照,四面八方的窗户都敞开来,一阵阵的风夹带着花香袭来,绕过珠帘,就瞥见了那坐在屏障内,悠闲自得下期的男人。
一身白衣如雪端坐在那处,头玉硗硗眉刷翠,骨重神寒天庙器,一双瞳人剪秋水,叫人一眼难忘。
他身姿挺拔,闻声停下了手中的棋子,掀了掀眼帘,一声不吭。
闵玥掀起衣裙跪了下去,“苏烟参见太子殿下。”
“怎么哭了?”他将白玉般的手指缩回了衣袖中,却未曾回答闵玥的问题,视线落在孟妤的身上。
被点名的孟妤身子一僵,脚步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低垂着眉眼,“奴婢做菜时眼睛不小心进了辣椒。”
公孙行止沉声道:“阿妤,过来。”
他的语气不容置喙。
孟妤握紧了衣裙,心中五味杂陈,情绪交织着,想逃离,又不受控制的朝着他走了过去。
地上的闵玥,哦不!
苏烟,对此并无半句虚言,依旧规规矩矩的跪着。
孟妤半跪在他的面前,呐呐道:“殿下。”
刚哭过,声音还有些沙哑,轻颤。
他蹙眉,手指划过她的脸颊,“哭什么?”
“担心殿下,”她咬了咬牙,将心中的情绪压制住,“殿下晕倒,吓到奴婢了。”
他心绪微动,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脑袋,“本宫没事,不哭。”
她眉眼低垂,不住的点头,“好。”
“先下去吧!本宫和苏小姐有话要说。”他莞尔。
孟妤起身,唯唯诺诺的退下了。
可转过身之后,眼眶又一次泛红。
她一离开,殿内顿时就安静了下来。
公孙行止不咸不淡的开口,“起来吧!”
苏烟这才从地上站了起来,提着裙摆走了过去。
公孙行止将棋盘拿下,娴熟的给她倒了一杯茶,语气平缓,让人听不出太多的情绪来,“想清楚了?”
“人固有一死的,苏烟本就是因为仇恨活着的,虽死不悔。”苏烟一字一句的坚定道。
这一天早就等候多时了。
这么些年来,她日日夜夜,辗转难眠,噩梦环绕。
都说死里逃生乃是万幸,可往往活下来的人才是最痛苦的。
他们带着无尽的仇恨,无尽的痛苦,在被折磨的边缘一次次的挣扎,苟延残喘的活着。
换了身份,隐去曾经的过往。
公孙行止面色波澜不惊,闻言只是接了她的话,“你若是想离开,本宫可以安排你离开,去过你想过的生活。”
“殿下,”苏烟眼中含着泪,摇了摇头,“从你给苏烟新身份的时候,我们就没有退路了,不是吗?”
“殿下是因何活着,苏烟就是因何而活的。”
“周公子……”他缓了缓,道。
苏烟苦涩的笑了笑,“殿下,是苏烟没有福气。”
气氛骤然安静下来,热气腾腾的茶水烟雾缭绕着,他脸上的表情没多大的变化,只是眼中多了些愧疚之色,“是公孙家愧对你,愧对苏家。”
“去做你想做的,剩下的交给本宫。”
苏烟笑着含泪点头,咬了咬朱唇,重重的给他磕了几个头,“殿下,好好活下去。”
“如果苏烟不幸死了,希望殿下可以把苏烟和父母,兄长,嫂嫂他们葬在一块,黄泉路上,苏烟,有些害怕。”
说完她又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给他,“这是苏烟和周公子的婚约契书,待苏烟死后,劳烦殿下交给他。”
从此一别两宽,再无瓜葛。
缘尽于此,来世再续。
公孙行止接了过去,似是有些艰难,许久这才道:“好。”
说完这些她起身大步流星的离开,那衣袂飘飘间卷着淡淡的花香,似是一路而来时染上的一般。
而这一去怕是再也见不到了,再无归途。
他苦笑一声,回味着她的那句话。
好好活下去!!
一刻钟的功夫闵玥就出来了,孟妤蹲在台阶上,抬眼看向她,慌忙的站起身来,“闵小姐。”
闵玥望向她,听高栾提起过很多次了,这小宫女很聪明伶俐。
她温和的笑了笑,恬静又美好,像那盛开的茉莉花一般,一双桃花眼中含着浅浅的泪花,要落不落的样子我见犹怜。
闵玥伸手友好的拉过她,笑道:“你平时多陪陪殿下,多和殿下说说话。”
她不解其意,茫然的眨了眨眼睛。
闵玥也没多说什么,提着湖蓝色的裙摆消失在了那一棵巨大的广玉兰树下,像一阵风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难道不怕被人发现嘛?
就在孟妤犹豫的时候,这才想起来公孙离让自己做的事情,她转身进去。
公孙行止还端坐在那里,看见她进来收起了桌子上的书信,语气也跟着舒缓了不少,“怎么?”
“殿下,五皇子的事情……”她道。
公孙行止道:“已经解决了,苏小姐会做好的,阿妤不必担心,以后离他远些便是。”
她点点头,又道:“殿下以后会和五皇子交手嘛?”
他弯腰将刚刚才放好的棋盘重新端了上来,慢条斯理的将黑白的棋子重新摆好,悠悠的开口,“阿妤,这是一盘死局,除了两败俱伤,还有一个办法就是另外一个缴械投降。”
她站在那里,听着风吹动窗柩边挂着的风铃作响,杏眼中潋滟生姿,久久不语。
他沉默着,倒不觉得这是多大的事情,却忍不住的咳嗽起来。
孟妤当下就凑了过去,赶紧给他倒了一杯茶水,担忧的给他拍背顺气,“殿下,你的毒……”
“已经解了,只是有些留下的后遗症罢了,无伤大雅。”他笑着道。
孟妤嘴唇微动,“殿下不该连自己也作为算计的筹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