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来横祸的一顿毒打,像是大齐公主在这个家第一次立威,可怜后院的仆人伤的伤痛的痛,旁的人可没妙光这么好运,足足二十鞭子即便没被下死手,也疼得死去活来。
屋子里一片惨淡的哭声,妙光也不见得多好,躲躲闪闪的也挨了五六下,裙子都被抽破了,鞭痕狰狞地红肿着,还有破了皮的地方沁着血珠子,疼得她眼泪含在眼眶里。
父亲遭罪后,她便被皇后圈禁,皇后最初是要她献身给皇帝,替皇后对抗其他妃嫔,自然不会打她虐待她,可曾威胁过要打她的母亲和妹妹,妙光当时就被吓得不行,答应了皇后的要求,决定把自己献给皇帝,现在想来,若自己强硬几分,这鞭子就会抽在娘亲和妹妹的身上,妙光心如刀绞。
泪水低落,落在伤口上更疼,可是也让她冷静了一些,很显然她被区别对待了,那大齐的中年宫女看起来并非凶神恶煞的人,原本是打两下就好的,是她笨是她不会假装喊疼,才多挨了几下。可是,她们为什么不打自己?
既然行刑的宫女是大齐人,也就和哈那嬷嬷不相干,不是哈那嬷嬷授意袒护她的话,那就是……公主?
虽然完全不明白究竟是什么状况,可心里却莫名燃起了更强烈的希望,她相信公主是值得托付的,而这也是她唯一的出路。
夜渐深后,后院来了人,给受伤的下人们送了治疗创伤的膏药和食物,什么话也没说就走了。东西堆在桌上,众人面面相觑不敢拿,僵持好久,有胆大的去拿了,也没见外头有什么动静,大家便一拥而上,各自拿了一些药擦拭伤口,有人给妙光拿来一只苹果说:“吃吧,大家都饿了。”
因为受罚,今天所有人都没饭吃,这些食物足够大家填饱肚子,而平日里能分到后院的瓜果,都是磕伤或熟透了快烂的,今天的食物又新鲜又好吃,才叫众人一开始不敢伸手拿。
大家正狼吞虎咽的吃着,哈那嬷嬷忽然带着人进来,吓得大家纷纷把食物往身后藏,嬷嬷却道:“不必藏,安心吃吧。这是王妃娘娘赏赐给你们的,娘娘说了,做错事要罚,不然王府里没规矩,但罚过了就是了,以后既往不咎,你们记着教训就好。”
众人战战兢兢谢恩,嬷嬷看了眼妙光,眉头皱起,她当初把妙光送到后院,并不是刻意要虐待她,只是觉得这么漂亮的姑娘,不想让公主看着碍眼,结果上一次撵人走,反而把这姑娘给漏了,这下叫公主撞见,果然,看着碍眼了吧。偏偏她们还不知死活地在背后议论,还敢和公主比美貌。
“妙光。”哈那嬷嬷道。
“是……”她的心颤抖着,她宁愿挨打宁愿受罚,求不要被撵走,不然什么希望都没了。
“收拾东西出来,从今天起,你在娘娘院子里干活。”哈那嬷嬷无奈地说,心里哀叹着,恐怕这孩子的苦日子来了。
可妙光开心的连身上的伤痛都忘了,赶紧收拾东西,哈那嬷嬷离开后,其他人就聚过来,纷纷愧疚地说:“公主是不是听我们说你比公主漂亮,要把你带在身边慢慢折磨?妙光,我们害了你。”
可妙光完全不害怕,今天她都没怎么挨打,公主若要虐待她,下午完全就可以把她打死,总不见得,公主气恨到了要把她带去身边虐待的地步。
她不信天定帝那么伟大的君王,会培养出暴虐的女儿,她听过大齐的故事,大齐皇帝有一双明珠般的女儿,她们美丽善良惠泽百姓,就如她眼中所见,公主是像仙女一样的存在。
“妙光?”门外的人催促着,妙光不敢再耽误,收拾好仅有的一点东西,出来了。
哈那嬷嬷打量了她一眼,叮嘱道:“孩子,机灵一点,别惹公主生气,不然没有人能救你。”
“是。”妙光答应下,跟着嬷嬷离开了后院,来到她从未踏足过的公主的院落内,这里金碧辉煌堪比皇宫富贵,哈那嬷嬷让她站在院子里,自己进去禀告了。
巧的是,此刻蒙格从外头归来,正看见衣衫不整的侍女站在这里,身上的裙子也被扯破了,胳膊上也有血透出衣衫,像是才挨了一顿打。
蒙格微微皱眉,进门时,只听琴儿用赞西话对哈那说:“你安排她一个差事就是了,不必问我。”
哈那嬷嬷领命,转身见到殿下,心里一颤,殿下也看见外头那孩子了吧,这事儿怎么解释才好,殿下是不是会认为公主也有狠毒的一面?
“怎么了?”蒙格自然要问,“外头那侍女,好像挨了顿打。”
琴儿拉着他到窗口看,看着哈那和妙光说话,然后把她带走,娇弱瘦小的人,很快就消失在暮色里,蒙格问道:“她冒犯你了?”
“不只是她,后院的下人,今天因为冒犯我,都挨了鞭子。”琴儿道,转身看见蒙格惊愕的神情,她嗔笑,“所以你心里想,我和你想象的不一样了,也不过是不把奴才当人看的暴虐之人?”
蒙格摇头:“你怎么会是那样的,我不信。”
琴儿笑道:“是呀,我只是让哈那给我一个交代,我可没让她用鞭子抽她们。”
蒙格不想再猜谜,虎着脸说:“你呀,好好跟我说,别叫我担心。”
琴儿悠悠笑道:“你进来瞧见了,那姑娘漂亮吗?”
蒙格摇头:“没看脸。”
琴儿心里一乐,拉着他的手坐下,便将沈云查来的事告诉他,很可能这个叫妙光的姑娘,是帝后派来的人,既然找这么漂亮的,估摸着就是要色诱蒙格,离间他们夫妻。而阴差阳错的,竟然偏偏又把她留下了。
蒙格眉头紧蹙:“那你还留在身边。”
琴儿道:“有些事我自己还很模糊,所以暂时不向你解释,等我弄清楚这姑娘到底怎么回事,我再一五一十告诉你。”
蒙格当然不反对,虽然他早就想到帝后会派眼线潜伏在这大宅中,可琴儿一来就把人全撵走了,没想到竟然漏了最要紧的一个。
“我绝不是暴虐的人,但为了我们的将来,我必须做出一些狠心毒辣的事。”琴儿正经地说,“不论发生什么,你不要误会我。”
“我明白了,你也不该担心,不论你做什么事,我都会站在你身边。”蒙格说道,“这一辈子,我们一心同体,怎么会有误会。”
琴儿却笑:“说的好听,方才听说我用鞭子抽打下人,你可吓坏了吧。”
蒙格搂过她道:“不许总欺负我,我好歹是大丈夫。”
“大丈夫如何……”琴儿柔柔地一笑,眼含秋波,蒙格在她耳畔轻声低语,羞得琴儿耳根通红。
夜渐深,妙光有了新的住处,和那些跟随公主从大齐来的侍女住在一处,她们早就得到公主嘱咐,自然不会欺负妙光,见她身上有鞭痕,还好心来替她擦药。
待众人都躺下,妙光就听见她们在用汉语互相说话,说如今婚礼结束,为公主送亲的使臣马上要回国了。一个姑娘害怕地说:“有大公子在,我心里踏实,大公子走了,那个皇帝会不会欺负我们公主,虽然我不该说这样的话,可是王爷看起来好弱。”
也许殿下比起那位大公子是弱一些,可殿下是勇敢的人,妙光很崇敬蒙格,他敢于挑战自己的命运。
她翻了个身,听着窃窃私语,渐渐就睡着了。
之后几天,她很寻常地跟着旁人一起干活,虽然近不到公主身边,总比在后院劈柴要强,并没有人为难她,公主和殿下都没要见她,相反的,还是皇后的人,想法子混进来,见了她一面。她只能如实说,因为得罪公主而挨打,又被调来这里。
这对于帝后是个好消息,忽格纳听说后,叮嘱河皇后:“那小贱人狡猾得很,怎么那么巧,就找妙光的麻烦,你要留心,别叫那小贱人策反了妙光,再让妙光骗我们。”
皇后战战兢兢地应下,小心地问:“合适的时候,臣妾去蒙格府中看看可好?”
皇帝道:“去吧,你去看看弟妹有什么不可以。”他冷幽幽一笑,眼中有几丝兴奋,“沈云那些人就要走了,呵呵……他们的好日子来了。”
数日后,便是沈云返回大齐的日子,虽然留给琴儿的人手众多,可沈云自然是无可取代的,琴儿和蒙格将他送到都城门下,有很多百姓围观,他们也不好太过亲昵,好在该说的话都在家里说好了。琴儿纵然不舍,也不能把姐姐的未婚夫留在自己身边。
“云哥哥,姐姐若欺负你,你就写信告诉我,我来写信责备她。”琴儿含泪笑道,“云哥哥,父皇母后,还有姐姐面前,千万说我好。”
沈云答应,看向蒙格,拍了拍他的肩膀:“保重。”
蒙格与他拳头紧握:“我们在大齐再见。”
队伍离去,琴儿心中不舍,更少了几分安心,可她知道不能依赖云哥哥,她将来还要做皇后呢。
“琴儿,有我在。”蒙格握住她的手,深情款款地看着她,“不怕。”
琴儿颔首,见周遭无数百姓围观,笑道:“咱们还是收敛一些好。”
之后返回王府,才到门前,忽格纳就派人来找蒙格,夫妻俩对视一眼彼此心领神会,蒙格便走了。
进到内院,琴儿瞥见妙光在边上的屋子里擦拭茶具,她便走来问:“擦干净了吗?”
妙光本在想心事,完全没注意到有人来,冷不丁被这么问,手里一滑,精贵茶杯被摔得稀碎。
哈那嬷嬷怒道:“你怎么回事?这可是娘娘千里迢迢从大齐带来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