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一个坦克而言, 和斩刀锋这样走输出流的狂暴战士切磋, 更容易锻炼他们的承伤意识。
倪雯坐在一边静静地看着场上, 明显北城暮雪在刚开始因为装备的改变还不适应了一阵子, 但是他没花多少时间就再次调整了过来。如今,再看他的手法,就已经熟练很多了。
凌风晨阳在这时已经暗地里给倪雯发去了一条信息,“这人怎么又被你找到了我们得留下他,这样一共两个坦克,就稳了。”
“我知道。”倪雯也在这时回复了过去,“所以我这才把人带过来了, 能不能留下来,主要还要看你们。”
一个团队要想留住人,当然要靠的是整个团队的实力才对。
倪雯在这头坐着的时候, 之前说到的皮断腿总算是来了。
他在接到凌风晨阳通讯的时候还有些一头雾水,因为在那条简讯中,写的是倪雯要见他。
皮断腿这个人吧, 也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他知道自己的性格是怎么样的。所以, 在他的判断里,倪雯应该有一阵子不想看到他才对。
也是由此,在这会儿真见到了倪雯的时候,他才有些吃惊了。
“来了,那就过来一起坐会吧。”倪雯转眼见到他,这会儿的神色竟是前所未有的心平气和,“一起在这里看看这一场比赛。”
皮断腿,他有点慌。
这人的心理有时候就是这样,别人对你没有什么好脸色的时候,心里却有可能挺踏实的。可是一旦有人改变了态度突然对你好了,反而觉得这没着没落的,好似这地踩上去都不像是实心的了。
“会长,你不打我之类的”皮断腿谨慎道。
倪雯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只感觉自己那原本都要消失了的火气在这个时候又冒出了个头。
“让你过来就过来,怎么这么麻烦”
她语气这么一冷,皮断腿反倒觉得舒服多了。他走过来坐在了倪雯的旁边,还不忘谨慎地拉开一个可供自己逃跑的距离。
而在这时候,倪雯则是开口道“别看我,看上面那两个人。”
皮断腿心说这有什么好瞧的,他漫不经心地看向上面,却是在随后便惊疑地“咦”了一声。
斩刀锋的破甲,被废了。
战士有一个技能叫破甲打击,其本质和盗贼的破甲技能也差不了多少,只是会附赠更多的武器伤害。而这一个破甲,则是能够叠加三层。
做一个坦克,不能够逃避的一个问题,就在于如何做好自身资源的平衡。
这一个平衡,包括技能的冷却,也包括自身的血量乃至防御。
毕竟,你的对手,给你的并不会是一个持续稳定的伤害。他会有伤害的爆发期,也会有一个轻缓期。
那么,如何平衡自身的资源,什么时候承伤,什么时候又尽量减伤,就成了一个坦克应该考虑的问题。
斩刀锋的破甲之后本应该有一轮爆炸性的输出的,但是,他被打乱了。
这中间不仅是操作的问题,还更在于意识。
皮断腿这下来了点精神,他再往下看下去,就越发现了北城暮雪的不同。
他的格挡率好像正变得越来越高而他还几乎每每能在下一次的动作中,修正自己。这一个修正或许很小,但是却很可贵。
一个能够在战斗中认识到自己不足并马上进行改善的人,成长起来会有多强
“看到了吗”倪雯的声音在这个时候响起,“你觉得,他会不会是另一个秋月无边”
皮断腿的神情复杂了一瞬,说话的声音也正经起来了,“你是这么认为的你问我,我也只能说可能。”
“有可能还不够秋月无边那样的坦克,有可能就足够了。”倪雯笑了一声,“你现在能知道,我为什么要你看这一场战斗了吗”
“你是要我帮忙锻炼他”这是皮断腿最先想到的。
“不,要锻炼的,是你”倪雯加重了自己的语调,她看着皮断腿,带着对方从未见过的严肃神情“你说,你成为一个顶尖盗贼,用了多久”
“我记不清了,几年吧,可能是七八年”
“那我再问你,你在现在的基础上,再往顶尖走,你需要多久”倪雯又道。
皮断腿一时卡壳了。
他的嘴皮子一向利索,实际上,他也正是用这一张嘴气倒了不少人。可是如今对上倪雯的眼神,皮断腿却是迟疑道“我不知道。”
“实话告诉你,我也不知道。”
倪雯突然笑了一声,眉间好似也染上了一丝忧愁。
“我和你,现在都有一个痛苦的点。”倪雯道“这一个痛苦,是现在白金之翼的其他人无法感受到的。你看,台上的这个坦克,叫北城暮雪,是我在前一阵子捡到的。他要走的路很明白,向着秋月无边看齐就对了。可是我们呢”
皮断腿只感觉自己的心里好像触了电一样,心脏的肌肉猛然收缩到了一起。
“我们现在的战斗模式,或许在得到下一个技能,或者是下一个天赋的时候改变。但是实际上,又是没有改变的。毕竟,改变的,只是人物版块,而不是自身。”倪雯缓缓道,“我不知道我的下一个突破点在哪里,甚至都不知道这一个突破点会不会存在。这就是痛苦所在,因为你只能看着别人追赶上来。”
皮断腿的目光停留在场上的北城暮雪身上,瞳孔渐渐失焦。
他的脑海里好像瞬间被清空了,口中说的什么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了,“是啊,他这样可真好。”
能够有一个明确的目标,是一件多幸福的事。
“我必须要承认,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一直在忙公会里的事情,对于这一点甚至都觉得无所谓了。”倪雯继续说道,“反正我已经做到了顶尖,现在又拥有了一个公会,还有什么要苛求的呢可是不对,皮断腿,这不对,我还远远不够强。”
“你一直在玩,找怪物玩,找玩家玩,可是这让你不痛苦了吗”倪雯此刻的神情竟是可以用尖利来形容了,“你的所作所为,并没有给事实带来什么改变。你看我们公会里的这些人,他们的未来,你都是可以看见的。他们以后都可以成为你的对手,或许,你便也能在这之中再次找到乐趣。可是那又怎么样”
“等待一个对手成长,这是多么空虚。甚至于,这一个对手的意义,真正到了那个时候也不过如此。我现在就可以作为你的对手,但是事实是,我们两个,都是一样的痛苦。”
皮断腿感觉自己的喉咙都干涩起来,他哑声道“那你现在和我说这个,又是为了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