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锦绣当然没意见:“行,你可以多请两天假,反正我家甜甜回来了,我有帮手了。”
“对啊,怎么没见她过来?”胡伟民还以为今天诊所里要恢复到原来三个人的状态了。
没想到霍恬恬居然没来。
郑锦绣想到儿媳妇和她带回来的那个女人,不免有些唏嘘,叹道:“帮那个许秀文找孩子的爹去了,这事她办得很是妥帖稳当,要是换个沉不住气的,不知道要跟我家长荣怎么闹呢。我这心里啊,是实打实的高兴。你快去把煤球炉子生起来,我得给她准备点保胎的汤药,她这一路颠簸,多少有些气血亏损,等会她来了正好把药喝了。”
而此时的霍恬恬,并不知道亲爱的婆婆又给她准备了“美味”的汤药。
大哥和张娟留在家里张罗婚宴的事儿,她跟姐姐则领着许秀文和阮娇娇往小星星赶去。
许秀文抱着孩子,心里很是忐忑,她不知道范海林会怎么看待这个孩子,更不知道等待自己的会不会是羞辱和嫌弃。
她忽然有点紧张,到了码头迟迟不敢下船。
霍恬恬耐心地等着,倒是阮娇娇没好气的说了她一句:“矫情什么呀,你矫情了那些事情就不存在了吗?快点的,我都饿了,还想去吃饭呢。”
“你要是嫉妒我跟范海林有了孩子你就直说。”许秀文可不傻,这个阮娇娇跟范海林好上了她也是知道的,她叔叔昨晚特地赶去招待所苦口婆心地劝她,可她根本不想理会她叔叔了。
与其把希望放在那个满脑子政治斗争的叔叔身上,不如好好抱着霍恬恬一家的大腿,也许她还能有好日子过。
她想得很清楚,所以她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她叔叔。
哪怕明知范海林风流债一堆,她也想试试人生的另外一种可能。
现在,她终于来到了这座荒僻的小岛上,这里自然不是世外桃源,可她愿意咬牙闯一闯。
只要范海林肯认下孩子,她什么都不怕,哪怕那些情敌一个两个的全都找上门来,她也愿意搏出一个明天。
现在,阮娇娇的刺激正好打消了她那仅有的一丝软弱,她静静地站了起来,深吸一口气,抱着孩子下了船。
视死如归,一脸的决然。
霍恬恬把这一切看在眼里,既感慨她的可怜遭遇,又佩服她明知困难重重,还是鼓起勇气做出了决定。
这大概就是为母则刚吧。
她不禁想到了张婶儿,一个人照顾女儿和侄女儿,现在也算苦尽甘来了。
昨晚张婶儿和张世杰兄妹俩抱头痛哭的画面,到现在还在霍恬恬心里久久不散。
母亲是一个庞大的群体,有人平凡,有人风光,有人磨难重重,有人顺风顺水,但无论富贵贫贱,她们都是这世上最伟大的一群人。
她们十月怀胎,需要忍受孕早期的呕吐反酸食不下咽,晚期的种种折磨更是数不胜数,或者被压迫膀胱,一个小时跑四五次厕所,或者被压迫双肺,面红耳赤喘不上气来,或者双腿水肿,走路都得人扶着,或者……
还有的会患上妊娠高血压,妊娠糖尿病,半只脚永远踏在鬼门关前。
她们一朝分娩,要经历这世上最惨烈的疼痛的折磨,拆骨分血,声嘶力竭,才能冒着九死一生的危险把一个小生命带到世上来。
而这一切,才仅仅是一个开始。
哺乳幼婴,端屎把尿,天冷加衣,天热减衫……
孩子会翻身的时候要担心他会不会滚落床下,会爬行的时候要担心他会不会去往危险的地方,会走路的时候,又要把家里的开水藏好,尖锐的剪刀刀子更是要严防死守,不能让无知懵懂的幼崽伤到自己。
等到两三岁,孩子正是懵懂认识这个世界的时候,当妈的又要承担起启蒙老师的责任。
到了四五岁可以上学了,似乎终于可以松口气了,可孩子要是在学校里打架了或者被人欺负了,又是来找妈妈主持公道。
再大一些,不爱学习了,顶撞老师了……
到了青春期,谈恋爱了,跟老师动手了……
桩桩件件,都少不了当妈的来操心,毕竟传统的家庭里面,当爸的都是甩手掌柜,霍恬恬自己虽然没有跟着爸妈长大,可村里的孩子们除了没妈的,其他时候都是当妈的在操劳。
当工人还有假期,当农民还有农闲,可当妈妈,却永远没有放假休息的那一天。
只要一声啼哭,一声委屈或焦急的“妈妈”,当妈的就必须全副武装,忙碌奔波。
更不用说长大成人后还要为孩子找一个可靠的可以托付终身的伴侣。
这一切的一切,以往霍恬恬都是看着别人去头疼,去埋怨,去忍受难以想象的艰辛,而现在,已经轮到她自己了。
她不怕吗?
她怕的。
可她看到许秀文这么艰苦的处境下都没有放弃孩子,还是给自己打了打气。
她不是孤身一个人,她比许秀文好多了,她有那么多的亲人,他们一定不会让她孤独地承担这一切的,尤其是她男人,连裙子裤头都要亲手给她做好,怎么可能在孩子的问题上当一个甩手掌柜呢?
她应该乐观一点,放轻松一点。
她默默地抚摸着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面带微笑,招呼许秀文往岛上去了。
北去了半个多月,岛上的一切并没有太大的变化,无非是又多了两间木屋,无非是又开辟出来了一片荒地,其他的,依旧是老样子,乱石成堆,荒草遍野。
岛上的人看不到来日在哪里,眼神中都没有光彩。
霍恬恬带着许秀文,一路找到了正在清理枯木的范海林,她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推了许秀文一把。
许秀文红了眼眶,哽咽地开了口:“海林哥。”
范海林显然还记得她,回头的时候,看到她怀里的孩子,一切都明白了。
他去水井那里洗了把手,用毛巾擦擦干净,走回来抱起了她怀里的孩子,一句话也没问。
但他的脸上有着温柔的笑,他径直抱着孩子去了新盖的木屋那里。
木屋不大,但是足够一家三口居住。
他怕晒着孩子,把他早就准备好的一顶小遮阳帽戴在了孩子头上。
许秀文跟了进来,她打量了一圈屋里的陈设,虽然很简陋,都是手工制作的家具,甚至连桌子腿都是歪的,可她就是觉得,这里真好。
她默默地站在那里,等着范海林问她。
结果范海林还是什么都没问,只是拿了一张离婚证给她。
原来他早就预料到了会发生什么,提前做好了打算。
他和谢玉秀的婚事本来就是做给别人看的,不过离婚证还是要领一下的。
至于他是怎么说服一个傻子领证的,霍恬恬没问,倒是赶过来的张华主动跟她解释了起来:“谢玉秀每天会有半个小时清醒的时间,他就是算准了时间,提前带她去了民政局。我本来不想多管闲事的,可他说他这是为了给自己孩子一个家,还说他这么做,是为了让许秀文不再污蔑郑师长。”
他甚至猜到了霍恬恬是不会为难许秀文的,并且一定会带她来岛上找他。
现在,这一切全都应验了,张华不得不感慨:“他好像真的很了解你,真是想不通,当初他为什么不肯娶你,你比那些女人好多了。不过还是得谢谢他的不娶之恩,不然的话,你这日子怎么过啊。现在好了,一切水落石出,往后都是好日子了。”
“华儿姐,你昨晚没回去,你还不知道吧,娟儿姐已经跟我大哥在老家办了婚礼了,明天他们在岛上补办婚宴,你今天记得提前安排一下换班守岛的人。”霍恬恬并不想提及自己跟范海林的过去。
本来也没有什么,只是两家家长定的婚约,她是没得选才答应的,现在她只觉得庆幸,庆幸她遇到了更珍惜自己更爱护自己的好男人。
她含笑看着许秀文哭着扑到范海林怀里,默默地祝福这一家三口,今后踏踏实实做人,好好往前过。
至于阮娇娇……
她叹了口气,去找苗金花商量:“我爸要去南海舰队当副参谋长了,我妈是不可能帮你养着你女儿的,我自己也怀孕了,照顾不了她,你还是让她留在你跟前吧。不过,看在你帮张伯伯彻底解决了隐患的份上,我会适当帮助你们的。”
霍恬恬来的时候已经找系统买了些草药的种子,这都是系统商店里的特异中草药,非常适合这种荒岛播种。
她连播种和田间管理的具体注意点都准备好了,都是她从系统那里抄来的,很仔细,很用心。
苗金花看完那十几样种子,很是松了口气:“行,既然这样,那我也不为难你们,娇娇能跟着你们去首都见了见世面也是好事了。”
霍恬恬好人做到底,还把她昨晚用拍立得拍的大舅的照片拿给了她:“我大舅现在身体恢复得不错,也长肉了,体重比刚刚解救出来的时候重了十斤,等他再胖点就上相了,给。”
苗金花原本还挺镇定的,在这一刻,她忽然绷不住了,接过照片转身哭了起来。
等她平静下来,她才勉强笑了笑:“谢谢你,你快回去歇着吧,第一胎可得好好养着,至于这些草药,我一定会帮你好好种下去的。”
“好,到时候我跟你算钱。”日头太大,霍恬恬不想久留。
转身的时候却被阮娇娇扯住了袖子:“你现在变得这么白净,都是擦你婆婆的珍珠粉擦出来的吧?你那个珍珠粉,能不能给我一点?我不想被晒成黑皮。”
“可以啊,拿钱买。”霍恬恬可不想惯着她,看在苗金花救了大舅的份上她才没有跟这对母女彻底翻脸,但她不是菩萨,她不会无偿奉献。
阮娇娇赶紧掏出身上的二十块钱:“我问你买。”
“这可不够。”真以为她不知道吗,阮娇娇后来又出去了,勾搭了一个鳏夫,要了二百多块钱呢。
霍恬恬也不知到那鳏夫将来会是什么大人物,总之,能讹点阮娇娇的钱她就开心。
阮娇娇咬咬牙,又拿了二十出来。
霍恬恬笑着摇头:“还是不够,既然你没有诚意那就算了,再说了,你黑了就黑了嘛,反正你也不打算嫁人了,怕什么。”
“我不想黑,你到底要多少,你开个价。”阮娇娇急了,只得豁出去了。
霍恬恬很有奸商的天分,她直接狮子大开口:“把你身上的钱全部掏出来,我会多给你几盒,还会送你一面镜子,一把梳子,再送你一把头绳,你可以每天都把自己打扮得美美的。怎么样,考虑清楚了吗?”
“行,算你狠。”阮娇娇咬咬牙,把身上的钱全都掏了出来,一共二百三十九块七毛。
霍恬恬却看了眼她放在屋里的呢子大衣,走过去又搜了十几块钱出来。
最终只给她留了三块钱零花,其他的全都拿走了。
不过她答应阮娇娇的事情也都做到了。
她给了阮娇娇足足十盒美白珍珠粉,够她抹一整年了。
镜子梳子以及头绳也都让张华送了过来,还把之前没来得及扔掉的她的洋裙也都还给了她。
阮娇娇终于不用穿着那一身土不拉几的衣服了,高兴得不得了。
还美滋滋地跑过去气许秀文,可人家许秀文眼里除了老公和孩子再也没有别人了。
两个人一个拼命炫耀自己的美,一个卯着劲儿炫耀自己家庭美满,倒也自得其乐,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晚上郑长荣回来,见霍恬恬正美滋滋地数着钱,好奇凑过来问了声:“媳妇儿,你怎么这么开心,赚钱了?”
“是啊,我卖了十盒美白珍珠粉给她,她恨不得叫我菩萨。”霍恬恬喜笑颜开,她把那二百多块钱都放在了家用的盒子里,还跑去床后的小隔间里把一箱子的布料子全都抱了出来。
郑长荣好奇,问她要做什么。
她居然一本正经拿起了一块布料子,扬言要给孩子做宝宝衣了。
郑长荣想起之前糟糕的回忆,只能哄着她放下了剪刀:“你怀孕了,不能碰剪刀,这是老家的规矩,碰了剪刀对你和孩子不吉利。不信你问咱妈。”
郑锦绣正好过来送汤药,闻言帮着儿子骗人:“可不是吗,好孩子,你要做什么让你长荣哥哥做去,反正你这怀孕了,他回来了也无事可做,你就让他给自己孩子尽尽心意吧。”
说着她还把郑长荣撵出去了,怕年轻人把持不住,想想还是贴在霍恬恬耳朵边上提醒了一下,要满三个月之后才能同房,不然孩子容易流产的。
霍恬恬面红耳赤,连推带搡地把婆婆请了出去,一个人躲在屋里,臊得不想见人了。
门外传来小老太太的笑声:“快把药喝了,不然我等会还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