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琛青筋乍显。
忽然问:“她当着粟和平的面,这样跟你说的?”
“怎么可能,她好笑的很,当着人面,还跟我亲亲热热,好像一家人似的呢。”
李琛听完,深吸了口气,转头放下刀,便去找粟和平去了。
因为动作太快,快到她还没反应过来,所以想拉住他,都没拉住,无奈下,只好隔着厨房,瞄了客厅一眼。
看到他喊了声粟老,然后一老一少,两个男人,十分默契的进了书房,她才头痛的揉了揉太阳穴。
这怕是……要怪罪粟和平去了吧?
可问题是,她没吃亏呀,还打了个胜仗呢,这家伙,也……太沉不住气了。
也罢也罢,借此机会,让他们父子两说说话,搞不好,说着说着,还能把心结打开。
退一万步的说,这僵硬的关系,总不能一直是这样啊。
她化解,她调剂,也得各方各面的配合才好,不然,光是她剃头挑子一边热,也成不了事儿。
……
事实上,李琛的心结确实没打开,也确实是想问罪粟和平。
因为有些事情,他知,粟和平也知。
更甚至,粟和平也明白,他这样决绝,就是不想让江丫头卷进来,可他的守护,却一次又一次,在粟和平这里变成了毫无意义,所以他怒了。
他控制不住心火的大怒了。
“为什么要让张琳进来?”
面对李琛压抑的质问,粟和平很平静,平静的道:“这里是家属大院,没有门禁的说法。”
看着粟和平平静的双眼,有些燥怒的李琛,忽然意识到,自己冲动了。
完全像不懂人情世故的毛头小子,在他不愿意认的父亲面前,任性枉为。
懊恼的咬牙。
“那她想单独和丫头说话时,你为什么不阻止。”
“为什么要阻止?”粟和平反问,语气很缓慢。
正因为缓慢,所以才让李琛突然怔忡,无言以接。
看到他怔忡,粟和平才松了口气,恸哭六军俱缟素,冲冠一怒为红颜,这无可厚非,也是他身为人夫应该做的。
可怕就怕,他不会怔忡,只会蛮干,连最基本的理智,以及思考能力都没有。
那才是最可怕的。
粟和平清了清嗓子,这才不疾不徐的道。
“古人言,纸,是包不住火的,那怕你再想遮遮掩掩,早晚有一天,她还是会听到。”
“可现在听到,和以后听到,是两回事。”李琛冷静了下来。
粟和平付诸一笑,很欣慰他能平心静气。
“没错,你说的对,可前提是,她真的有那么柔弱吗?柔弱到连闲言碎语,都需要你去替她挡着?不尽然吧!”
在粟和平看来,江丫头处理问题,非常冷静,也很老道,并且还有常人没有的圆润,以及通达,更甚至,她的大巧若拙,面对这样的情况,还能游刃有余。
李琛眸光暗沉,冷笑的扬眉,尖锐的反问道。
“凭什么,要让她不柔弱?”
凭什么,要让她不柔弱?
凭什么,要让她不柔弱?
猛的,这句话就在粟和平胸口上,用力的砸了三下,其意深长,复杂沉重。
他直直的看了李琛三秒,他知道,这是有怨、有气、有怒、有责、有怪。
指责他……是个罪人。
……
“李琛,你心里有气,我知道,可你应该要冷静一点,像我们这样的关系,真的能把界线划清吗?”
李琛怒,愤慨的转过身,不愿让粟和平揣摩他的情绪。
那怕他知道,自己这样做,显的很孩子气。
可此时,他就是很难自控。
“孩子,理性的说,我们的关系,是划不清界线的,不论你是活着,还是死了,你的身上,永远都会显示两个名字,李琛和粟漧成,甚至它们还不分先后。”
不分先后!
李琛和粟漧成!
没错,所以他才愤怒,才控制不住自己。
要知道别人的出生,是干净纯粹的,冉冉如新。
而他,他的出生则是像地狱的大门,必须要把他拖进去,受那刀山火海,剥皮抽筋。
“是,我剔除不了我们之间的血肉关系,我所谓的划清界线,也是在自欺欺人,但那又如何?就算是我自欺欺人,我也只想我自己下地狱,难道,我错了?”
最后三个字,李琛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低咆,怒吼。
粟和平心悸,这话,字字诛心,让他的心绪,如浪潮翻滚,跌宕不休。
“你没错,错的是命,错的也是我,就像那句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孩子,我是个罪人,可事到如今,它没有后悔药,也回不到,我抽血救你的那一天。”
李琛用力的阖上双眼,深深地吸了口气。
他想回,现在说这些有用吗?
可他忍着没回,粟和平就喃喃的,自言自语的道。
“如果能回,我真想装做,没有找到你,没有失而复得,我只要默默的关注你,在你需要时,默默拉你一把就好,可问题是,回不去了。”
“你看这一桩桩,一件件,那个不荒唐?荒唐到我悔不当初,也无力阻止,别人说,这是你妈害的,是她疯魔,才让这个家支离破碎,可实际上,我又何偿不是自食恶果,众叛亲离?”
“你看,你叫我粟老,拼命想划清界线,守护你想要守护的人。”
“你再看你妹妹安然,宁愿离家出走,消息全无,也不愿回家。”
“还有你弟弟漧英……”
说到这,粟和平一脸的老态龙钟,痛苦的往后一躺,捂着胸口喁喁的又道。
“你还没见过漧英吧,他在北边的74集团,现在已经是莲长了,不是他性情凉薄,不回家和你见面,而是他自从知道,你妈做的那些事后,就拒绝回家了。”
粟和平又停了停,嘴唇微微抖动。
其实,他有很多话想说,可思来归去,又觉的满嘴苦涩,心绪难平,无言以对。
直到良久,那千言万语的复杂,统统化成了一声叹息。
他很疲惫。
“计划再好也不如变化快,我老了,等过完年,我就去陪着你妈,将来的路,就靠你自己,和江丫头一起走了。”
粟和平自嘲苦笑的摆了摆手,示意,今天的谈话和质问,就到此为止了。
他们父子之间的隔阂,正如那句,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在心结没有打开之前,任何对话,都没有意义,只会让事情,越变越糟糕。
还不如言尽于此,给双方一些体面,保留住片刻的美好。
就像今天这样,他很知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