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冬。
窗外正在飘雪。
眉眼比曾经更添了成熟的皇帝望着天空,不知道想起些什么,突然问道:
“蓬莱冬天也会下雪吗?”
连棠梗了一下,低下头去:
“据说是会的,不过都是小雪,跟雨点儿似的。”
皇帝沉默片刻,轻轻道:
“那就好。”
连棠半天没能说出话来。
他抬头望向皇帝的背影,明明修长、挺拔,已经所有人预言能成为统一大陆的千古帝王的男人,可连棠每次看到他,都总觉得孤独。
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刻骨灵魂与眼睛的孤独。
实际上他本该早就习惯了皇帝这个模样,可大约是曾经亲眼见过那个人陪在他身边时的样子,哪怕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只是静静的呆着,也会让人觉得静谧和美好。
可自从那个人离开后,皇帝就陷入了一日更重于一日的孤独。
在战场上还好一点,总是置身于热闹嘈杂的军营,可每当回到宫中,他每天夜里看着皇帝沉默走入紫宸殿的背影,都总觉得那座宫殿是个巨大的兽口,要将他吞入无边无声的黑暗里。
他和清泽都曾劝过皇帝很多次,希望他能暂且放下战事,去见一见那个人,哪怕只是远远的一面也好。
可他从不首肯。
连棠也将目光移向窗外。
神京的雪一如往年一般,大如鹅毛,很快就将宫殿覆盖成晶莹洁白的模样。
连棠看着,便想起那一年在雪地里远远望见远处屋顶的身影。
那是皇帝最后一次见到夏拂衣。
而那一天距今,已经七年了。
连棠低下头去,在心里发出了长长的忧伤的叹息。
退出去的时候见到了靠在墙上的清泽,他抱着剑,和他一起走下了长长的阶梯。
“出宫去喝酒吧。”
连棠提议,清泽却摇了摇头:
“夜里我还要去军营一趟。”
连棠只好叹气,沉默的行在宫墙中,安静片刻后他突然开口:
“有时候我甚至想直接去求夏姑娘回来,每次看着陛下这个样子,我就总是胆战心惊,害怕他哪一天开始连话都不说了。”
顿了顿,他又道:
“现在我每天就盼着派去夏姑娘身边的玄衣卫能早点带着信回来,只要在看到信的时候,陛下看起来才像是个会呼吸的正常人。”
清泽静静听着,等他说完后,轻轻道:
“说这些都没有用处。”
他说:
“我们能做的,只有让每一次战争都尽快结束,因为陛下现在想做的,就只有这一件事。”
眼前是一扇大红色的朱门,在清泽的话语中,连棠盯着这扇门,突然有点发愣。
七年前,夏姑娘带着黄粱的解药回来时,就是从这扇门里离开的。
他看着这扇门,眼前仿佛又浮现出了那个美丽又冰冷的女子,站在门前往回望的样子。
她的背后是朱红色的宫门,更远的地方是湛蓝的长空,和连绵起伏的山脉。
那个时候他望着这一幕,虽然为皇上难过,却也认为他说的话是对的。
太虚山顶最自由潇洒的风,怎能被困于小小的宫墙之中?
然而连棠没想到的是,会在几年之后,听到这句话的后半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