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所患并非黑死病。”
众人循声回望,少年一身玄衣,双手环抱,眼神坚定,嘴角却带着调笑,被簇拥于黑压压的鼠群中间。
“鸢尾谷的野娃你懂什么。”
壮汉厉声呵斥带起一阵骚动,众人脸上喜悦之色尽数消失。
要遭!
此人正是鸢尾谷口那方田地的主人,经常谩骂他和鼠类,所以经常被他教训,最近一次是,昨天。
众人还没来得及反应那少年已近了壮汉的身,针尖快速刺破他的胸口及双手食指,待壮反应过来呼痛,少年早已回到远处,凝视针尖上的黑血。
果然是中毒!
“我打你个没娘养的稷苏,敢给老子扎针。”壮汉正欲出手报复,被人群中带面纱年轻公子握住手腕晒,仔细打量,食指和胸口上血皆成黑紫色,且浓与常人。
“你爷爷我今年1680岁,你没见过祖母也是人之常情。”鸢尾谷在村子深处的树林里,见过他的人不在少数,要让大家信服他的话太难,他只能赌这个有话语权的年轻人识货且人品不俗。“念及爷孙情分,今日救你一命。”
“吴大夫在此,需得你救。”
吴大夫即那年轻人,家里世代为医,医德仁心,不畏权势,县太老爷找他看病也得跟着寻常百姓一样排队,颇受四里八乡群众爱戴,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全名应该叫吴长明,某次他爷爷醉酒之后曾念叨过,颇有几分天赋。
“既然如此,那我便告辞了。”稷苏刻意叹气,拢了拢衣袖装作要走的样子。
临走前特意取出腰间荷包展开,银针整齐的的排列,针柄呈圆柱状,针身至针尖呈三角锥形,刃尖锋利,分大、中、小三型,和寻常所见圆形银针很是不同,他刚刚所用正是里面最小的一种。
希望这吴长明是个识货之人,且不是心胸狭隘之人才好,展示过三棱针之后,稷苏撩发欲走。
“兄台留步。”吴大夫迎面走来,停在几步之外,深深作揖,眼里冒着求知的小火花。“敢问兄台刚刚所用是否是三棱针?”
“正是。”他从善如流,学者他样子回作一揖,“吴兄识得?”
“长明不才,不曾识得。只古书偶有记载,刺络法:菀陈则除之,出恶血也,所用正是此针,只是此法此针早已于几百年前就消失于世,今日得见,长明之幸长明之幸。”
成了。
刺络法与三棱针乃千年前的寻常针灸之法,根据不同病症施针于不同部位,又以身体头部百汇穴、人中穴、太阳穴等死穴位置为最常,后世间出现皇权制,统治者。王侯将相、达官贵人生性多疑,不但自己不用此法治病还抓了许多会此法的郎中,后人便在无人敢学,但此法能医许多药石无医之症,才会有像吴长明这样医痴,见之成狂。
“不知此法可否医治此症?”
“此法只可缓解,无法根治。”稷苏如实道。
“那可有根治之法?”
“有,此毒甚怪,我需仔细斟酌,我回来之前请先确保他们性命。”稷苏示意被困于干草上,差点被焚烧的重症病人及被困在麻袋里的老鼠。
“请.......”
“不行!”另一壮汉像吴长明抱拳道。“这小子花头的很,吴大夫您是读书人切莫别他欺骗。”
“就是啊,这些人不除,我们岂不是都会被传染上?他话一说溜了,得病的可是我们。”
人群又是一阵骚动,重症的患者家属的哭闹声和众人的不满声此起彼伏。
本来以为只要让吴长明一人相信自己就可以,没想到生死面前,这些人居然开窍了。
“我不走!”稷苏轻轻抚摸手腕上小银蛇的脑袋,待它温顺盘好,才接着道。“有劳长命给大家讲一讲南诏国之事。”
“好。”吴长明虽不知稷苏用意,却坚定的认为他说的做的一定都是对的。
“起初世间本有南诏和北诏两国,其中南诏兵强马壮,疆土辽阔,北诏却土地贫瘠,人烟稀少。”
“一天,南诏的一个小村庄里连续有人死于低热、呕吐之症,人们以为是普通的风寒,死于没钱买药便没太在意,谁知七日之后整个郡有上百人死于此症,半年之后整个国家死于此病之后达六万之多。”
“朝廷遂派人查才知是难民炖了老鼠肉吃,因肉不熟感染此病,但已经来不及了,北诏趁乱攻打进来,南诏国民无心迎战大败,活着的人将此次鼠疫取名为黑死病,警示人们此病杀传染范围广,传染速度快,所到之处必死无疑。”
“吴大夫所言大家都听到了吧?”稷苏起身拍掉刚刚坐在地上沾的泥土,径直走向草堆中皮肤变色最严重的患者。“既然黑死病传染能力如此之强,那今晚让我和他是住上一夜,你们明天看我是否染上疫病,我所说是真是假自然明了。”
“这位老伯的家人可在,劳驾带我过去。”
一男一女两年轻人早已哭肿了眼,前面带路,后面众人生怕靠太近染上病,又怕稷苏溜了,不远不近跟着。
“我出来切勿伤害这些还有麻袋里那些老鼠一根毛毛发,否则我就算想到办法也绝不用于各位身上。”临上朱家门前的台阶前,稷苏郑重警告道。“想活命的话,我出来之前切勿喝水,也勿用水煮东西吃。”
“我会守着他们。”稷苏是怀疑毒源在水中,农人不懂,身为医者的吴长明自是明白,恭敬承诺道。
“长明可否应我一事?”
“兄台请讲。”
“保住帮我照顾焚火台上那些还有这些老鼠。”稷苏一摆手脚边的老鼠们纷纷掉头爬向吴长明。
“长明承诺。”吴长明虽不明稷苏为何如此看中这些老鼠,但他相信会使三棱针的大夫必定是善良高尚之人,不会做伤人之事,便恭敬作揖应下。
“锁门。”稷苏一声令下,步入四合院深处。
一家三口住这么大个四合院,这家人八成是这村里的富豪了,这老伯怎么也没想到要啥不缺的活了大半辈子居然差点被人活活烧死,儿子怕传染竟然跟着自己媳妇儿去了隔壁村娘家,留他一人自生自灭。
将人随手往床上一扔,在厨房翻了半天也找到能入口的食物,取了房梁上吊着得风干红薯,一会功夫将红薯皮啃的干干净净全部吐在院子里,享受剩下红薯肉,在鸢尾谷吃久了虫子鱼虾,这甜甜脆脆的红薯倒挺好吃,不一会儿功夫,红薯皮就吐了一地。
稷苏这人活得粗糙,不爱讲究,地上山洞都能睡着,唯独不爱与人同住,哪怕只是别人汤锅的床也不行,打心眼儿里排斥。
给老头放血确保性命无忧之后,在旁边屋里,随便抽了的两条宽板凳,潇洒一躺,腰间晒两枚的银针发发呆。
一枚上学血迹已经凝固成墨黑色,另一枚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没一丝血腥味。
小银蛇摇头摇头晃脑了半天也没得到主人的一个眼神,灵机一动爬上她胸口的位置盘着还是没有反应,飞身就要去咬她拿在手里的银针,被她一个巴掌拍回原处。
“有毒,碰不得。”
几百年前,稷苏第一次下山执行任务,遇见小银蛇,因其脖子上有一道和已故好友一样的红痕,便一直带在身边,以做对好友的怀恋。几百年下来跟它相处的时间甚至比师傅还多,早已成了生活不可或缺的部分,有它在,独自生活在鸢尾谷的几百年里,也未曾觉得孤单。
小银蛇被这一巴掌拍的很乐意,脑袋扭向一边,就是不看他。
“还生气了?”稷苏伸手去摸它脑袋,竟被它巧妙躲了过去,哭笑不得,“我这不是着急救小伙伴嘛,忙完就陪你玩好不好?”
小银蛇似是理解了,呆呆的望着稷苏,仍旧不愿与他亲近。
“你在担心我?”拿起蛇脑袋爽快的亲了一口以示安慰,食指在蛇头上轻轻一点,宠溺的宽慰道。“放心吧,不会有事,我好歹是跟药王丁凤山的人。。”
丁凤山乃上古神医,独掌药王岭,弟子遍布四海,数百年间无关无限,是青玄授意于他下山历练的第一位师父,不过,没过几年,门派不知何故走向没落,丁凤山及其门下不少弟子飞升成神。
“不过这毒透着灵性,不像是凡间之物,如果是仙家却为何要用在这些手无缚鸡之力耳村民身上,凡间毒药那么多,什么效果达不到。”
稷苏只顾分析毒药,全然没察觉,腕间小银蛇一脸娇羞,紧紧的盘着自己。
听呼吸,分明全村包括吴长明在内的所有人都有不同的程度的中毒,而这毒剂量把握的极好,症状吓人却不至于要人命,目的是什么呢?
休息了几百年,突然一下用脑反而不适应起来,不一会儿就摸着小银蛇的脑袋睡着了。
“看来这事不用我出面了。”男子红衣似火,从稷苏进这个院子开始,一直好奇的模仿他的各种动作和表情,这会终于有功夫仔细观察这个奇怪的人,许是视线太远看的不够仔细,也或许对自己的隐身术太有信心,不悦的往前凑了凑,脸几乎要贴到躺着的人脸上。
朱唇细眉,面容清秀,并不像山野村夫说的那般丑陋。
小银蛇伸长了脖子,圆溜溜的大眼睛四处乱转,无果,用力撕咬稷苏衣服的袖口。
“倒是个聪明的小东西。”
红衣男子刮了刮稷苏的鼻尖,又戳了戳,小银蛇的脑袋,化作一粒粒红点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