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想!你在哪?”他隐约还听得那边有男女争吵的声音。
“爸爸,我这儿……有个人说……是我妈妈……”宁想断断续续的说话声。
话没说完,便被另一个声音抢了进来,“宁医生,是我,我是在你们医院住院的蔡金蓉的女儿娟子,孩子在我这儿……”
娟子却是边哭边说的。
“你们把孩子带走是什么意思?”他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宁医生,对不起……孩子不是我带走的……我……”娟子在那边泣不成声。
“你们在哪?我马上过来。”他急速道。
“在家……”娟子报出了蔡家的地址。
他堵在车流里,给温宜打了个电话,告诉她孩子找到了,他立即去带回来。
而后在车流里挪,好不容易挪到一个路口,调头,朝蔡家而去。
蔡家住在一栋居民楼里,一楼本是车库,但现在也都作为住房租了出去。按照娟子说的楼层,他顺利找到了蔡家,敲门。
好一阵,里面才开门,开门的人正是磊子,笑得有些邪气,“哟,宁医生,这么快。”
宁想从他后面钻了出来,抱着他的腿,大喊,“爸爸。”
他第一时间便迅速查看了一下宁想,发现并没有什么伤,才放心来,将宁想护在怀里。
磊子有些阴阳怪气的,“哟,宁医生太紧张了,怎么着也是我自己外甥,我疼还来不及呢!”
他不太愿意跟这样磊子这样的人纠缠,目光往内扫,寻找娟子。
娟子是哭着出来的,他心里其实已经有几分底,直接将宁想抱起,“孩子我必须先带回去,你们有什么想法以后再找我谈。”
不管事实真相如何,他此刻第一想到的,就是保护宁想,什么是宁想该知道的,什么是宁想不该知道的,他要先过滤一遍,所以他不想当着宁想的面和他们谈。
磊子却拦住了他,“宁医生,这你就不对了,孩子是我们家的,你说带走就带走,你没有这个资格吧?”
“这位先生。”宁至谦的目光也变得愈加深沉,“我有没有资格带走不是你说了算的!看看孩子的名字在谁家的户口本上再说!”
磊子强行往门口一堵,“宁医生,别忘了这是在我家。”
宁至谦冷笑,“你觉得你拦得住我?”
磊子是被他揍过的,有点发怵,不过,想到他要顾着孩子应该没那么凶猛,“宁先生,我们只不过想跟你谈谈,你如果执意这么固执,动起手来伤到孩子总不好。”
宁至谦身体一侧,将宁想置于被保护的位置,“你觉得,我作为一个男人,连自己的孩子都保护不了?”
磊子一时被将住,也不敢轻易动手,可是孩子也不想轻易叫出去。
娟子则哭着斥责磊子,“够了!你还不让开!让宁医生走!”
磊子站着不动。
娟子上前来用力推,并且用自己的身体压着磊子,哭着喊,“宁医生,你快走吧!”
宁至谦看了他们俩一眼,没有停留,抱着宁想扬长而去,身后,传来磊子的怒骂,“你疯了啊!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你那么大一个孩子就甘心白白送给别人了?”
他飞快下楼,把宁想塞进车里,而后自己上车,驾车急忙离去。
宁想这时候才开始说话,“爸爸,他们说那个人是我妈妈,是不是?”
宁至谦只能暂时回答,“宁想,对不起,现在还不能确定。”
“可是,我妈妈不是那个……妈妈吗?”宁想皱起小眉头。
宁至谦觉得应该是瞒不下去了,车停在一边,正视着儿子的眼睛,“宁想,对不起,她曾经是我的妻子,可是她不是你的妈妈,我们都对你说谎了。”
“爸爸,说谎不是好孩子呢。”宁想睁着一双迷蒙的大眼睛。
“对,所以爸爸错了,爸爸会改,你能原谅爸爸吗?”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吧……
宁想思考了一会儿,点点头,“那谁说的是真话呢?”
宁至谦敏感地听出这句话背后的意思,“宁想,你是怎么被他们带走的?他们又对你说了什么?”
“我自己开门出去玩儿,带着小想,小想跑远了,我去追,就被刚才那个叔叔抢走了。”宁想眼中带着怀疑,看着自己的爸爸,“那个人说,您不是我爸爸,我是您捡回去的,刚刚哭的那个阿姨才是我妈妈。”
宁至谦沉默。
“爸爸,是不是?”宁想不甘心地追问。
宁至谦伸手摸着儿子的头,稍加思忖,“宁想,现在我真的还不能确定你妈妈是谁,可是,有一点我要告诉你,我是你爸爸,永远都是。”
宁想忍了好久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小身体探过来想要爸爸抱。
宁至谦把他从后座拎了过来,抱在怀里。
平素对宁想的教育总是十分严格,自他上幼儿园之后也不再经常抱他,不再在肢体上过于亲密,但是,此刻却将他搂在怀里,舍不得放开。
宁想并不是一个爱哭的孩子,在宁家人的培养和爱护下,对谁都是一副笑脸,加之宁至谦总是用男子汉这个标准来要求他,他小小年纪争强好胜,更不会随便哭,可这几天,也是把他这几年的眼泪都哭出来了。
此时,在宁至谦怀里,抽噎着哭泣,上气不接下气地小声问,“爸爸……我……真的……是您……捡来……的……吗?”
宁至谦其实也曾想过,总有一天要面对这样的时刻,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低头看着儿子哭泣的样子,心中再多不忍,也没有办法再继续撒谎,只抚摸着他的头发,声音也哑了一半,“儿子,是的,可是爸爸想问你一句,你爱不爱爸爸?”
宁想毫不犹豫地点头,然后唯恐这个人不再是自己爸爸了,立即抱紧。
宁至谦也收紧了胳膊,“你记着,你有多爱爸爸,爸爸就有多爱你,甚至比你爱爸爸更多。宁想,你知不知道,自从爸爸把你带回家以后,你就是爸爸的一切。”
“什么……叫是爸爸的一切?”
“就是除了你,爸爸什么都没有了,你对爸爸来说,很重要很重要。”他柔声解释。
宁想默默低着头,仔细体会着这句话的意思,小小的年纪,突然遭遇这么大的事,还是不能分清自己的情感,只知道自己很难过很难过,他的妈妈不要他,把他给扔了,他是爸爸捡回来的,不是爸爸自己生的,那他就是没人要的孩子了,可是爸爸这句话又让他觉得爸爸是舍不得他的,沉默了半晌,才抽抽噎噎地,不确定地,又问,“爸……爸,您……您会不要我……把我……扔了……给……别人捡……去吗?”
宁至谦抚着他头发的手一僵,眉心紧蹙,也被这句话给说得心里酸楚不堪。
他把宁想抱正了,让宁想正对着自己,“宁想,你知道我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你多大吗?”
宁想摇摇头。
他比划给宁想看,“才这么一点点大,还生了病,弱得像只小猫咪。我把手指放进你手心里,你闭着眼睛,都没看我是谁,紧紧地就抓住了。那时候,我就想,这个小孩,我要保护他一辈子。”
他说着,把手指放进宁想手心里,宁想立即就抓紧了,一双泪汪汪的眼睛眨了眨,“那一辈子是多长时间呢?”
“很长很长,等你长大。”
“是到我上小学那么大吗?”还有两年他就要上小学了,爸爸说过,那时候他就长大了,可是,一辈子这么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