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气话。
这么多年,齐华兰已经想不起自己究竟是怎么叫那些大臣诚服的。
大约是当初手段细,手里多多少少都抓着些这人的把柄,他们害怕,害怕到她一死,那些秘密就会争先恐后地跳出来,所以不敢背叛。
有意思的是,这些人暗地里做过不少龌蹉的事情,可对北齐却是很忠心。
这些年见齐宣恒势力渐渐稳固,担心有朝一日危害到皇权,明知长公主不是个好东西,却还是忍不住死死抱住她的大腿,因为他们知道,眼下这朝堂上,唯有长公主还能同摄政王对抗。
想起这一点,齐华兰不由冷笑了一声。
齐宣恒不信任她,可她自己清楚,这么些年,她自己究竟有多干净,长公主府上更是连外男都没有。
曾有臣子怕她欲求不满,为了迎合她的口味,挑了好些人送到她府上。
可那些人齐华兰至始至终都不曾看一眼,打哪里来的就送回了哪里去。
因为她心里有人,已经被填满了,再看别人时,眼底也升不起一丝一毫的欲望的。
可齐宣恒……
这个她曾经爱慕的人,却带着那种恶意看她。
她想起这些年做过的事情,觉得自己像个傻子。
听见她方才那些话,齐宣恒好似笑了一声。
齐华兰偏头看了一眼,却见他满脸冷淡,脸上不见半点笑意。
她想,许是脑子还昏昏沉沉着,方才都出现了幻觉。
“原来如此,”齐宣恒倾身,眯着眼看她,“长公主好本事啊,想来那些人对你如此死心塌地,便是你滋味不错,叫人食髓知味吧?”
明明是自己寻的借口,可在听见这话,齐华兰还是呼吸一窒,脸色惨白到了极点。
她盯着眼前这人的脸,神色痛苦,却说不出一句辩解的话来。
这人却好似看见了什么了不得东西一样,伸出手在她脸侧摩挲了一下,低声道:“既然如此,你不如再使些手段,像当初诱惑本王一样再诱惑一次如何?说不定本王一高兴,就放你走了。”
齐华兰只觉得自己呼进胸口的气息好似带着刀,扎得她胸口疼。
她盯着眼前的人,眼中说不出是痛恨还是怨怼。
齐宣恒却仍不愿意放过她,捏住她的脸,神情阴郁地与她对视:“怎么,你伺候那些人时就心甘情愿,到了本王这就不愿意。”
齐华兰盯着他看了许久,忽然娇媚地笑了起来:“是啊,就是不愿意。皇叔,你不知道我恶心你吗?”
齐宣恒没看见,她落在锦被上的手,死死拧着被褥,指节泛白。
“本王到不知你如此烈性!”齐宣恒气到极致,反而笑了。
他松开齐华兰,拂袖而去:“长公主既然如此烈性,那便继续在府上待着好了。”
大约是气得不轻,屋门都叫他甩得颤了颤。
齐华兰仰面躺在榻上,闭着眼,将痛苦咽回肚里,半点都不曾在脸上表现出来,只余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落,祭奠了那些她死去的心。
哀莫大于心死。
她想,大抵就是这样吧?
一连好几日,齐宣恒都是来了走,走了又来。
同她说了不少朝堂上的事情,还道有哪些大臣因为不小心惹恼了皇帝,挨了罚,下了狱。
一时之间,整个人朝堂人心惶惶,可仍然有人不怕死地要齐宣恒交出长公主。
齐华兰人虽不在朝堂,但知道齐宣恒说的这些事情,大约不是大臣们惹恼了小皇帝,是惹恼了他这个摄政王,所以随便寻了借口,打发了他们。
而这些人,好巧不巧的全都是她安插在朝堂上的。
可齐华兰听后,却连愤怒都没有,平平静静的,眼神无光。
再一次,齐宣恒被她气走之后,齐华兰从躺着的榻上起来了。
这么多天,她不曾从榻上下来,整个人虚软得不像话,刚刚落地,腿一软就摔了。
手掌磨破了皮,她也感觉不到痛一样,用眼一撇,随即收回视线,当做没看见一样,整理了一下,皱巴巴的衣衫,开门出去了。
摄政王府她不怎么来,但这里的一砖一瓦她都熟悉,哪怕是闭着眼走,也能知道大门在哪里。
可她出了屋,就没在动,表情淡淡的,站在屋檐下站了一会儿,然后寻了美人靠坐了下来。
前院有些吵,不知道嚷嚷什么,齐华兰不是很关心,倒是想这动静闹得大些,至少到时候齐宣恒就顾不上她。
她漫无目的就那么坐着愣神。
过了一回儿,她听见耳畔传来了一阵细微的脚步声。
齐华兰转过头,就对上了一道冷漠地视线。
她愣了一下,好半响才低低地笑了一声:“我以为你已经走了。”
来人穿着一身浅绿色对襟齐腰襦,梳着双垂髻,怎么看怎么滑稽。
可齐华兰看着看着,只剩满腔心酸,低声问道:“他拦着不让走你?”
来人正是燕漓。
他淡淡地看了齐华兰一眼,表情里升起一点同情:“他拦不住我……再说,他也不拦我,在这府上我比你自由。”
“是吗?”齐华兰难受似的移开视线,低声道,“那就好。”
话音落下后,两人好半响都没话。
齐华兰不知道怎么开口,燕漓却一点都不想跟她说话。
但有些事情,又是不得不说的。
沉默了一回儿之后,燕漓率先开口道:“我这两日就要去东梁。”
齐华兰点点头,声音颤抖,像是在克制自己:“挺好的,去了那边至少安全。东梁的女皇不是小气之人,你又救过她那两个孩子,应该会庇护你一阵……”
不等她将话说完,燕漓就将她后面的话打断了,淡淡道:“那你呢?你是怎么想的,难道就打算就这样烂在摄政王府?”
齐华兰愣一下,惊愕地转过头,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
燕漓无视她的视线,冷漠地靠着柱子抱着手道:“你可能还不知道,如今的朝堂上,大半的皇权已经全部落到了齐宣恒手里……你那些心腹大臣,在这两天里莫名其妙都出了事。之前先帝留下来的老臣效忠皇上那一脉的,更是被逼得直接辞官,如今的齐宣恒,怕是要一手遮天。”
说罢,他一顿,神色复杂地看着齐华兰:“你难道要任由事态发展,到时候齐宣恒做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