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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事发现得及时,违建部分很快拆除又新建,总算是赶在工期内完成了验收。
方维有母亲罩着,写了封检讨,从羊角岛项目中撤出就算惩罚了。之后他调回筇洲,不再参与西珊岛的任何工程项目。而筇洲工程院对陈竹青早有不满,又出了这档子事,赶在羊角岛项目验收工作完成前,将项目总工替换成了向文杰,连带之前所有提送的资料,两人在封页的位置也做了对调。
向文杰真的踩着陈竹青的肩膀坐上了项目总工的位置,还是在临近结项拿到的总工头衔,于情于理都不太合适。
向文杰想替他求情,却被陈竹青拦住了,“没关系。这个项目你的付出不比我少,咱们俩谁在前面都没关系。”他边说边从包里掏出高级工程师证,“你还没考到这个级别,这个项目对你比较重要。”
向文杰长叹一口气,在后续的工程文件上签字盖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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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年,西珊岛附近的几个大岛陆续完成开发,也和筇洲通航。
明明陈竹青仍是比向文杰高一级,但他被派到更远的岛屿进行围海造田项目。
而向文杰则留在西珊岛工作。
舒安听说他要去的地方条件很差,边帮他整理行李,边宽慰道:“去这种地方也挺好的,等建设起来,多有成就感呀。”
陈竹青对于这一切早有预计,没什么失落的感觉,眉眼微弯,嘴角仍勾着一抹笑,语气平静,“我很好。真的。你和文杰真的多虑了。起起落落本就是人生常态。”
舒安按住他收拾行李的手,“不管怎么样,我都陪着你。”
她笑了笑,招手唤来陈嘉言,“嘉言,你不是说有什么要送给爸爸?”
陈家的小孩好像对于美术这块都有极高的天赋。
陈嘉言很调皮,上什么课都不认真,老是走神,唯有美术课能安安静静地坐在那。
她拿着一幅绘制的全家福跑进来。
画上有三个大人还有三个孩子,其中站在中间穿着白衬衫,带着黑框眼镜的一看就是陈竹青,另外几人的特色也很明显。舒安的橘红色发箍,舒梦欣的粉色连衣裙,还有舒懿行百年难得一变的扑克脸。
陈竹青指着后排左边的大人问:“嘉言,这个画的是谁呀?”
陈嘉言笑笑:“是舅舅!”
一直忙着处理工程的事,陈竹青好久没和舒安聊过舒平了,看着画上的寸头男人,他愣了下,花了足足一分钟,才从脑海里调出舒平的模样,然后跟画里的人对上。
他掐指一算,现在是舒平服|刑的第六年,还有一年半他就可以出狱了。
陈竹青转头问:“舒平最近有来信吗?”
舒安点头,“有。上周还打电话回来了。可惜梦欣现在功课很忙,一个月才回来一次,没接到电话。哥哥说他在里面表现挺好的,监|狱|长要为他申请减刑,不知道能不能批下来。”
陈竹青继续问:“减多久?什么时候能回来?”
舒安答:“说是如果批的话,明年年中就能出来了。”
陈嘉言喜欢画画,陈竹青买回一堆画框,把她觉着画得好看的全裱起来,收进箱子里。
他从箱子里拿出一个画框,把这张全家福裱起来,放在书桌最显眼的地方。
然后折身走进舒懿行的房间,“舒平哥要回来了,那得把房间在整理一下。”
陈竹青用手在房里比划,“在这加一张书桌。”有转身指了指衣柜,“衣柜也换成四开门的吧。大一些。左边给懿行用,右边留给舒平哥。”
“对了!还有工具房。舒平哥有电工证的,我把院外的工具房再整理一下,给他腾出一块位置放东西。”
舒平回来的事八字还没一撇,陈竹青已经为他规划好了未来,“我跟文杰说过,等舒平哥回来,会给他安排工作。哪怕我不在,这里也会有他的位置。”
舒安听他说这些,心里越发感激,眼眶温热。
可听到后半句,又觉得不太对劲,攥紧他的手问:“什么叫你不在?你不就是跟以前一样去其他小岛做基建开发吗?这次虽然去得远了,那不是几个月还能回来一次?”
陈竹青眉头拧紧,停顿十几秒,才说:“这次去,可能要很久都没法回来。”
陈竹青这次要去的地方叫南磳岛。
也是一个小岛群。
不同的是南磳群岛是散布型群岛,分管海域广,岛屿众多却零散。其中大部分岛屿由礁石和珊瑚砂及贝壳堆积而成,地势低平,不宜居住。
但南磳群岛与各国海域相连,鱼群种类繁多,还有珍贵的油气资源,十分重要。
八|九年,政|府在几个面积较大的岛屿先后落成六座主权石碑。
这几次,陈竹青去筇洲开会,那边决定要在南磳群岛建立海洋观测站。
陈竹青有围海造田的经验,也参与过多次部队的基站建设任务,这次的观测站建设交给他最合适不过。
由于南磳岛位置偏远,还没有接通信号,且地理位置复杂,只在军用图上有标。
所以陈竹青这次去,不知道何时能回来,也无法与家里通讯。
筇洲那边没下最后通知,陈竹青就没把这件事告诉舒安。
现在提起,陈竹青跟她说了个大概。
舒安心一紧,捏着他的手慢慢发力,“什么时候走?”
陈竹青摇头,“说不准,可能下个月,也可能下周。工程院只让我收拾好行李,然后等通知。”
舒安眉头紧锁,脸上愁如散不开的浓墨,“那要去多久?”
陈竹青还是摇头,“也不知道。建设任务完成,我就能回来了吧。”
一年前,舒安就做过他要失联几年的准备。
但最后没去成,这件事也就搁置了,现在又提起这事,舒安有些慌神。
这是他的工作,她不能任性。
舒安深呼吸几次,极力调整情绪,挤出一个笑脸,“好。我明白了。”
这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陈竹青把几年内会发生的事在心里做了个预估,将一些提前能准备的东西都买好以备不时之需。
他揽过舒安的腰,“我跟文杰和林素交代过,有什么事你去找他们。还有舒平哥要回来了,他是孩子的舅舅,怎么样都能帮上一些。”
以前提起舒平,陈竹青总是一个头两个大,忧愁着他出来了,要如何和他相处。
没想到,现在他也有仰仗舒平的一天。
这些天,他总是有事没事就往筇洲跑。
舒安以为他是为了工作,没想到他是去买东西的。
看到他给孩子买的衣服,还有给舒平买的新书桌。
他真是把什么都想到了……
舒安扑进他怀里,微凉的鼻尖隔着衬衫在他的胸膛上蹭了蹭,感受他的温度和心跳。
明明他还在眼前,舒安已经开始想他了,“陈竹青,你这么宠我,我会更离不开你的。”
陈竹青胸膛微震,荡出几声轻笑,“那很好啊。你就是不应该离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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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陈竹青要离开的事提上日程。
该独立起来的舒安却越发粘他。
以前,下班后,她还会在医院多留一小时复盘今天接诊的病人。
但现在,她把复盘时间改到午休,一下班就飞奔回家。
陈竹青为了能在孩子这多刷些存在感,包揽下所有家务,还会给他们讲故事,一直等到双胞胎入眠后,才蹑手蹑脚地回到房里。
他刚掀开被子躺进去,舒安就像只八爪鱼似地缠上来了。
一夜间,两人像是回到刚结婚那阵,粘腻得不行。
舒安在这方面总是很被动,需要人引导。
这是她少有地表现出主动,她伏在陈竹青身上,因为无法控制表情,只好把脑袋埋在他侧颈,娇弱的声音被紊乱的呼吸搅扰,声音更小,有点像初生的奶猫。
“竹青哥哥,再多陪我一会,好不好?”
听到这种要求,他心里早乐开花了,却故意绷着笑,偏过头边吻她,边用气声回:“今晚几次了?真要榨|干我啊?”
舒安咬唇,委屈巴巴地瞧他。
陈竹青又把她往上托起一些,“没说不给你。你要求的,不应该主动些?”
舒安害羞地应了‘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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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临别那日,舒安环着他的脖颈,缩在他的怀里哭了很久。
一直到他抱着她去泡澡,才慢慢安静下来。
陈竹青掬起一抔清水,泼在她脸上,替她擦掉泪痕,顺带擦掉留在她身上的爱|痕,“乖。宝贝。不哭了。我去之后,如果能通讯一定给你打电话。好吗?”
舒安搂紧他,细声细气地应‘好’。
次日,天刚蒙蒙亮,陈竹青就醒了。
舒安有枕着他手臂睡的习惯,因为他要走,前一晚,她抱得很紧,好像要把他融入骨肉里似的。
陈竹青一动,她立刻醒了,红肿的眼睛迷出一条缝,挣扎着要起来,“我去给你做早饭。想吃什么?”
昨天两人折腾到很晚,陈竹青不舍得让她早起,手按在她肩上,把舒安压回床上,盖好被子,“不用。你继续睡吧,我自己能做。你也别送我,那样我更舍不得走。”
舒安捏着被角拉到头顶,把自己蒙进被里,不想让他看到她委屈、难过的模样。
陈竹青给全家人做了早饭,去双胞胎的房间坐了一会,给两个孩子盖好被子,然后拉着行李离开。
第116章 .1992接舒平回家
一九九二年。九月。
陈竹青去往南磳岛工作满一年。
期间的两次通信都是梁国栋带来的。
因为没法向舒安透露工作内容,陈竹青写了些这的生活日常,告诉她岛上运来一个海水淡化机,暂时解决了淡水问题,还随信寄来四串贝壳手链。
陈竹青说,是他在闲暇的时候去沙滩上捡的漂亮贝壳,串了四串就当送给他们的生日礼物,以后回去再补给他们其他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