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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13)

陈越持说:关哥,我回家了。

关容扭头看他,好像在权衡什么,先问的是:你叫我什么?过了半秒追加的是:这么大雨你怎么回?

关哥。陈越持平静地答,认识这么久了,觉得叫你关老师太生疏,而且我也不是你的学生,这样叫不太好。雨大还是要回的,打把伞就可以了。

关容皱紧眉:太难听了,叫得好像我是个什么黑社会大哥,要不然就是黑社会大哥手下收债的。

陈越持不接话,他说:叫容哥吧。

关哥。陈越持掷地有声地喊。

关容眉梢一掀:你什么毛病?

陈越持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只要他想,他很擅长这样。关容瞪了他一会儿,正过头对着电脑屏幕:再给你个机会,要么叫哥,要么叫老板。不准叫关哥。

键盘被他敲得噼里啪啦,没一会儿鼠标也咔哒哒一连串地响。陈越持听到他嘟囔:我跟你这儿说什么呢。

沉默之间只有雨声响彻夜晚,冷风吹得人心神恍惚。陈越持很迟地喊了一声:哥。

鼠标的声音骤然一停,又若无其事地继续响起。关容说:雨停了再走,我找了个小火炉出来,等下温点酒喝。

楼下的门关掉之后,阁楼的那种隐秘感更加强烈。不过有很大可能只是错觉。

阁楼里只开着台灯,小电视里在唱越剧。关容把小茶几朝旁边挪,在地毯腾出一块空来,两个人就坐在地毯上,中间摆着张很矮的小几,上头搁个小火炉。火炉下面是烧得通红的钢碳,程度刚刚好,一点煤烟气都没有。

为了安全,窗户还是开了一条小缝,寒风从夜里跋涉而来,在屋子里跟热气一撞,打着旋儿地消失。消失时在眉毛和睫毛上留下极轻微的吹拂感。

那炉子好像是专门用来温酒的,一个小钵放上去刚刚好,酒热了就倒进杯子里,一下子是扑鼻的香。

是哪里来的酒?好香!陈越持惊讶。

关容勾着嘴角笑:家里自己酿的。

陈越持敏锐地抓住了家里的字眼,没敢继续问。关容却仿佛并不在意,笑说:我爷爷就爱鼓捣这些。

他把第一杯温酒递给陈越持,陈越持去接,指尖快要触上,被他不太明显且快速地一让。

陈越持心里登时一紧,面上却还是什么都不表露。只是含笑喝下那杯酒。热气一下子滚入喉咙,一直烫到心口处,暖意缓缓堆积起来,把刚才风带来的凉气全部推开。

他从来不知道,喝酒居然是这样烈,然而回味又温柔的事情。

不错吧?关容笑,一边摇动小钵,一边在观察他的表情,洋酒可能好入口一点,但是真的不如这个酒醇。老头子说是古法酿的。

陈越持舔舔嘴唇,把酒杯放到桌上,小心翼翼地推到关容面前,双腿支起来,把下巴搁在膝盖上,微微歪着头看关容动作,说:哥,还要喝一杯。

兴许是喝过酒的缘故,陈越持的状态比平时要松弛,这声哥喊出去显得无比自然,甚至有点小孩子在请求长辈的意思。

关容的眼睛弯得更厉害,眼角微微上挑,在尾部留下极轻微的细纹。他说:喝,喝多少都行。喝完给我签个卖身契。

现在就可以签。陈越持认真说。

关容笑笑了事,专注地温着酒。陈越持找了个干净小碟,开始剥瓜子。碟子里积起一小堆仁儿,他就推到关容那边。

你自己吃啊,不懒得剥吗?关容问。

陈越持摇头:我不爱吃瓜子。

西风夜色小火炉,陈越持发现自己酒量确实不好,第二杯下去就开始头晕。两个人不怎么说话,只是时不时交换着手里的酒杯和碟子。

又一回,关容把酒杯递给陈越持,依然避开了陈越持的手指。酒意上头,在关容着意收回手指那一瞬,陈越持耳朵里嗡一下响。

他立刻放下酒杯,一把抓住关容没来得及收回去的手腕,委屈地问他:你为什么不碰我?

第27章 宿醉

关容明显是懵了一瞬,而后想抽回手:弟弟你醉了?

为什么啊?陈越持抓得更紧。

关容有点怒了,反而不再挣扎,笑着反问他:不是你不想碰我的吗?

陈越持一怔,想起好像是这么回事,松开手。关容的手腕被他抓得青白,几秒过后开始泛红。陈越持慌了,低声一连串地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关老师。我可能是喝多了。

关容不理他。陈越持在脸上抹了一把,稍微清醒了一点,垂着头说:我不是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哥。

别喝了。关容简单地应。

陈越持摇摇头,又静了一会儿,问:你真的是做那个的吗?

关容不怒反笑:哪个?

陈越持说不出话,喉结徒劳地滚动片刻。关容很平静:你心里有疙瘩是正常的,也不是谁都能接受后街的人。

不是,我上次是因为陈越持有点着急,而且愈着急愈委屈,更加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我没有不接受,更没有瞧不起。

关容耸耸肩。后来看他急得满脸通红,说:好了,我知道了,不用这么在意的。不是什么事情,我不介意。

从这句过后,他温的酒不再递给陈越持,只是自己一杯接一杯地喝。喝到后来他好像也有些醉了,外面的雨却还没停。

沙发床上睡吧。关容说。

陈越持点点头,但是一时没有人起身。

钢碳结束了它的使命,逐渐变成银灰,室内温度却还很高。陈越持觉得身上热,并且晕得越来越厉害。

后来关容先站起身,垂眼看他:还行吗?

陈越持摇头,对着他伸出手,盯紧他的脸,一动不动。僵持了很久,或者说关容权衡了很久,终于也伸出手来。

头脑昏沉得如同身处睡梦之中,陈越持看了一会儿关容修剪干净的指甲,没有去拉他的手,而是跪起身子,抱住了他的腰。

关容身上有一股好闻的味道,说不出是什么。陈越持从前只是隐隐约约有感受,这一回才真的确认到。他把脸埋在关容肚子上,贪婪地去寻求那种味道。

弟弟,你这样我怎么睡?关容无奈地问。他的双手举着,没有可供支撑的落点。

陈越持耍赖一样说:你也抱抱我,关容你也抱抱我。

怎么醉成这个样子?关容问得低声且含糊。

声音传到耳朵里嗡嗡的,陈越持根本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只一味往前,不停收紧抱着关容腰的双手,索取地在他身上用力。直到关容也把手落在他背上。

在醉意里拥抱了一会儿,陈越持忽然发力,抵得关容控制不住往后退,摔在了沙发床上。

喂!陈越持!关容大声喊。

陈越持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而后静止。好不容易才趴下去,决计是不可能再起来了。他压在关容身上,把脸埋到他的肩头,挪来挪去,本能地寻找着最舒服的窝。

关容大约也醉得厉害,推了两下推不动,由他去了。

陈越持终于找到安稳的姿势,他牢牢地抱着关容的腰,鼻尖抵在关容的锁骨窝里,嘴唇压在他锁骨上。

静默了很久,心里有隐约的躁意露出真面目来,陈越持觉得怎么都不够。他想要得到些什么,就此刻。可是他无处找寻,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抚自己。

他支起上半身去看关容,关容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看得久了,视线里就只剩下关容那双偏薄的唇。虽然薄,但下唇是饱满的。似乎很好吃的样子。

陈越持鬼使神差地低下头,把自己的唇压在了那唇上。安静地贴了一会儿,他觉得还不够,迷惑地拉开距离,注视半晌,又再压上去。

内心的躁意比刚才还要强烈,陈越持意识不清醒,只觉得这样好像不太对。正准备起身,关容蓦地张了张嘴。

陈越持的动作静止了一瞬,而后激烈起来。他像是忽然找到了一个入口,有种铺天盖地的喜悦加持在醉意上。

他更用力地去碾压关容的嘴唇,后来无师自通地学会舔/咬,又第一次发现可以把舌头顶进关容的双唇之间。关容的呼吸重起来,他用牙齿轻轻咬了咬陈越持的舌尖,抬手扣到陈越持后脑勺上,攥住了他的头发。

那只手使劲抓头发的时候,陈越持在吸吮关容的下唇,五指缠绕发梢的时候,陈越持就勾住了关容的舌头。

口齿生津,两个人迷乱地交换彼此。

这个吻太长,这个太长的吻是陈越持的第一个吻,它过分甜蜜,太像梦境,而梦境耗尽了陈越持所有的力气。在这个梦境中,陈越持先撤开,他在梦境中察觉了自己的舍不得,他舍不得放开关容,但是也舍不得再对关容用力。他的嘴唇挪到了关容的脖颈上,无尽亲昵又小心翼翼地触碰他的皮肤。

他模模糊糊地觉得难受,他在碰关容,可是关容离他很远,他不知道要怎样才能把关容收到手心。喜悦的东西和痛苦的东西同时攥住了他的心。

醉意和睡眠拼命拉扯着人。陈越持在巨大的无法形容的情绪中俯下身子,把脸重新埋回关容的肩窝。关容的肩窝却是湿的。

那只引导他动作的手现在变得很温柔,在他后脑勺上轻轻拍着顺着,像安抚受伤的小兽。那只温柔的手好像是关容的。

陈越持在稳定的节奏里沉沉睡去。

醒来时陈越持窝在沙发床上,裹着关容的毯子,但没看到关容人。只茶几上放着一碗粥,一如上回他生了病在出租屋醒来。

头疼欲裂。

撑着爬起来,刚刚洗漱完,关容上楼来了。陈越持看出他脸色有点发白,但应该比自己的脸色要好看。关容揉着太阳穴,说:昨晚喝太多了,老爷子这酒可真有劲儿。赶紧喝粥,喝完该去上班了。

陈越持安静地抱着碗,舌根不知道为什么有点痛,他咽下一口粥,抵了抵牙龈,活动一下舌头,尝到薄荷的牙膏味道。他问:哥,昨天晚上我有没有撒酒疯?

关容侧头看他:没,我还想问你我有没有撒酒疯呢。

陈越持松了一口气:那就好。我第一次喝醉,好怕万一撒酒疯你以后都不跟我喝酒了。又笑:上回就说过了,你喝醉了一点都看不出来。

每次都要断片,关容说,跟被外星人劫持了一样。

他看着陈越持的碗,陈越持往前一递,问:要不要喝?问完想起来什么,手一收:啊抱歉,我喝过的。

关容没回答,伸手接过碗:应该多买一份的,刚不想吃,现在又饿了。

陈越持笑,立马站起身:我马上去买!

关容低头喝粥:嗯。

第28章 噩梦

醉酒之后事情变得有些奇怪,主要体现在和关容的相处忽然轻松了起来。陈越持叫哥叫得很顺口,这样的称呼一出口,整个人的心情都会飘飘然。他成天都在喊关容,大事小事都要喊,似乎每件事都必须经过关容的同意才能做,关容耐不耐烦的,总之都会应他。

有种很隐秘的亲密感,陈越持喜欢这种亲密感。

气候越来越冷,而且是湿冷。陈越持以前没感受过这种冷法,冬装穿在身上只觉得重,一点都不暖和。

楼上书太多,生火也不方便,那温酒的小火炉已经收了起来。他们另外放了一个电烤炉,有时候晚上就那么傍着火炉耗费时光。

有天傍晚从面包店下了班去书店,关容已经处理好了当天的事情。陈越持上阁楼,关容正坐在电炉旁边看书。听见陈越持喊哥,关容指指沙发床:试试。

那里搭着一件羽绒服,样式很简单,偏休闲,黑色。陈越持怔怔,有种很久没出现过的拘谨感。他有点不太相信地问:给我的?

不给你给谁?关容抬头看他,其实是我的衣服,当时有点大就没怎么穿,你比我高不了几公分,应该合适的。

看陈越持不动,他不耐烦地扔掉书,起身就来扒他外套。陈越持乖乖站着,任他动作。

如关容所言,衣服大小确实刚刚好,而且颜色和样式都很衬他。陈越持吸吸鼻子,关容表情夸张地问:哇,你不会要哭吧弟弟?又不是专门给你买的!

他撞了一下陈越持的肩膀:你这么感动,过年不给你买件新衣服都对不起你,像我欺负小孩子。要不我再给你包个红包压压岁?

谁是小孩子啊!我已经不收压岁钱了。陈越持说,你才大我不到十岁,不要倚老卖老。

关容撇嘴:我老。

不是!陈越持急了,你这人怎么这样啊!

关容学着他的口气:不是,你这人怎么这样啊?

看陈越持脸红,关容笑得不行,直笑到陈越持有点恼了,堪堪忍住,弯腰去给他拉拉链,又理了理他毛衣里面的衬衫领子。目光遇上,陈越持抬手握住他手腕,沙哑着声音说:哥,你真好。

关容不置可否地笑笑,轻轻挣了一下,撇开目光继续给他理衣服,有点漫不经心地说:我哪天回去清一下衣柜,看来我有很多衣服你都能穿得上。

理好了,用手背拍拍他肩:啧,看我们家这帅小伙儿,多精神!穿啥都好看!好像他就是陈越持的亲哥哥。

陈越持只不好意思地垂眼笑。

这一天关容又没空,陈越持去幼儿园接瓶子,经过下沉广场一处路口,有个人忽然扑到他们面前:行行好!行行好!三天没吃饭了!

随之而来的是一阵人长久不洗澡产生的臭味。陈越持一时没反应过来,瓶子已经从兜里掏出一块钱递过去。镇定地牵牵他手:哥哥,走了。

嗯。陈越持应,喝牛奶吗?

听到他说话,那要饭的抬起头来,居然是张极度年轻的脸,看上去不过二十左右。那人看到陈越持,慢慢张开了嘴,陈越持心里一震,立马低下头,牵着瓶子大步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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