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我待会来接你。”
于素气结:“我是让你当司机来的吗?”
贺司珩反问:“不是吗?”
于素眼神带着不满,“下车,陪我一起看演出。”
她态度强硬,饶是贺司珩再不愿,也不能违背她。毕竟是他的母亲,他得尊重她。
于是贺司珩下车,陪她进歌剧院。
南大附中百年校庆,贺氏赞助费高达九位数,自然是有给于素安排前排的位置。礼仪小姐脸上堆满了笑,再触及到于素身边的贺司珩时,脸畔浮现娇羞的斑斓红印。
声音也透着羞怯:“这边请。”
贺司珩却是不解风情的,连眼风都没扫过去。
他在位置上坐下,百无聊赖地观看演出。
视线不经意一瞥。
就这样,瞥到了坐在第一排边角位置的今兮。
那是个光线盲区。
今兮身上还穿着芭蕾舞裙,黑色的舞裙,将她整个人都嵌入黑暗中。冷气滋滋涌动,她似是冷了,拿出放在一边的衣服套上。
动作间,她眼梢挑起。
她的目光又清又冷。
里面装了整个舞台,可又像是什么都没装。
她很快转回头,只剩个侧脸给他。
侧脸线条清冷,细白的天鹅颈,滑出高傲的弧度。
舞台上的表演告一段落,剧院陷入安静中。
有人走到她边上,问她:“你觉得这次演出,谁会是第一?你还是周橙?”
她没一秒犹豫,“肯定是我。”
“为什么?”
“没有人比我更好。”
这话自大,傲慢,可她说话时的眼神,干净又笔直,神情笃定。
问她话的人是站着的,她是坐着的,她仰视着那人,可论气场,她才是高高在上的那个。
不是自大,也不是傲慢。
是那种与生俱来的自信,相信自己是世间最好,无人能比。
贺司珩心念一动,看了眼手里的演出单。
下一个节目,就是她。
今兮。
演出节目——《黑天鹅》。
那是贺司珩,第一次看芭蕾舞演出,全神贯注,没有半秒的分神。
他的目光,比舞台灯光还热烈,始终追随着今兮。
他没有想到,当初的那一眼,会望进他的心里去。
她一对他笑,他便无条件缴械投降。
有的人,你真的拿她没有任何办法。
她生来就是为了治你。
她不是你的克星,她是你的救星。
救你于这苍白黯淡的世界,予你一场绚烂盛世。
第49章 你没救了
今兮进医院的事儿,舞团上下都知道了。
晚上,陈凌来医院看她。
今兮受宠若惊,“首席……”
陈凌在她边上的椅子上坐下,视线与她齐平,问道:“身体还好吗?医生检查过了吧,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吧?”
今兮:“不是什么大问题,休息一阵子就好。”
“那就好。”
二人本就不是话多的人,短暂的问候后,便迎来铺天盖地的沉默。
直到贺司珩来,打破这片沉默。
陈凌站起身,“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你好好照顾自己,我等你身体恢复好,早日回到舞团。”
今兮挤了个笑出来。
贺司珩送陈凌离开。
医院的夜晚,没有救护车的鸣笛声,静谧得宛若郊区。
白莲花样式路灯倾泻一地温柔。
陈凌轻轻叹了口气,“我还没见过她这么要强的女孩子,又不是多大的比赛,非要带伤来跳舞。”
贺司珩颔首:“出国进修,是好事儿,她不想错过这次机会。”
“是这么个理儿,但她——”陈凌勾了勾唇,“她不管出不出国,都不会差,她对自己的要求那么高,自律自制。我一直以为我年轻时候很刻苦,但她比我那时还用功。”
“这算是夸奖?”
“当然。”
“那我可得告诉她,她一直都觉得您很严肃。”
陈凌姿态端习惯了,连皱眉的样子都带着扭曲的优雅。
“我也没那么严肃吧?”
“您说呢?”
“……”
盛夏夜晚的风,带着燥热。
陈凌擦了擦额间沁出的汗,有些生硬地转移话题,“她走得匆忙,还没来得及告诉她最后成绩,刚刚……我也忘了。”
“她……”
“98.9,全场最高分,所有人都很喜欢她,也,很遗憾。”
真遗憾。
明明是第一名,却因为身体原因,不得不退出。
六月底就要出国了,她的身体压根没办法在那个时候恢复如初,必然是无法出国的。可,她明知这是没有结局的事儿,为什么要做呢?
“对她而言,并不遗憾。”
月光淌在他的脸上,他将她车门打开,俯身时,能看清眼底薄淡笑意,“她只是要证明,没有人比得上她——这就够了。”
天鹅公主,始终骄傲,始终高高在上。
陈凌脸上,流露出了如释重负的了然,继而,她失笑。
坐回车里。
她陡然想起一件事,和他说:“你知道白天在舞房,跳完舞后,她说了什么吗?”
贺司珩目光投到她身上,“什么?总不会说了我吧。”
“差不多。”
贺司珩眉心狠狠一抽。
陈凌饶有兴致地述说着白天发生的一切——
今兮虽说带伤跳舞,可是每个动作都做得无比完美。
尘埃在空中浮动,她在音乐声中,曼妙起舞。随着音乐的起伏,她的动作加快、或变慢,表演细腻,体态优美,连表情管理都是一流。
结束的时候,意犹未尽的人,不是她,而是前排坐着的一排评委。
“抱歉,我身体情况不是很好,可能要退出出国进修的选拔了。”
直到今兮出声,众人才纷纷回神。
却没料到,迎头一棒。
陈凌再三确认:“你确定要退出吗?你的表演已经结束了。”
今兮嘴角扯起笑:“但我的身体已经撑不下去了。”
众人这才注意到,舞蹈结束后,她手一直扶着腰,浑身都淌着汗,薄薄的舞蹈服,被汗液浸湿浸透,鬓角处,也是涔涔汗液。
室温二十三度的舞房,哪怕跳舞再累,也不会出这么多汗。
那只有一种可能,是疼的。
今兮疼的牙床都是白的,声线颤抖,“其实我今天,肋骨骨折,临时打了镇痛剂过来的……舞蹈可能有不完美的地方,但我已经,竭尽全力了。”
“不,没有任何的不完美,相信我,这场表演,是我这半年来在国内看到的,最完美的演出。”张荔毫不吝啬夸赞,“如果你是因为身体原因,没关系,我可以等你,等到七月、八月都没有关系,我会在国外等你。”
“谢谢您的认可,但是,我应该不会去。”
“什么?”
一片哗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