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当第二天收到郭家送来的请柬后,一个个丝毫都不惊讶,并且准备好了谢礼,只待前去做客。只是,却忍不住在心中揣测着郭家与公孙家的关系。
按理说,郭盛远道而来,合该上亲家公孙家小住才是,可这怎么连一夜都未住,就搬进了这座空宅院。
莫非,前些时日的传闻是真的,两家的婚事要黄了?
一时间,暗自揣测者有之,心思浮动者亦有之。
三月廿三,阴,日光不盛。
宴会定在中午,早上辰时末,就已经有人陆陆续续赶到了郭府。
公孙月和闫箬徐瑗三人坐在一起,顶着周围一众贵女们若有似无的视线,不动如山。
看她做什么,刺激的还在后面呢。她爹说了,今日会和郭盛一起,向周围的人透露出两家婚事已经解除了的消息。这些人现在猜来猜去实在是没有必要,一会儿自然会知道。
“如意,”闫箬略有些担心的说。
公孙月对她笑笑,又看了眼冷眼扫着那些贵女,可看向她时却目含担忧的徐瑗,不由的笑的更加灿烂。
“没事的,你们放心吧。我爹已经和郭家世伯商量好了。”她说。
没错,世伯,这也是公孙绍吩咐的,他让公孙月在外行走时,要表现的亲和却不亲近,免得让人以为他们两家已经决裂了。
徐瑗微皱的没散开,跟着下巴一抬,说:“谁担心你了,呵,毕竟啊,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呢。”
说着话,她目光刮过公孙月。
公孙月无奈,只得压低了声音说:“还能是什么,自然是解除婚约了。”说罢,不待徐瑗发问,一口气就把那天发生的事都说了。
话一说完,她就屏息凝神,静待……
“什么?公孙苒勾搭郭阳?贱人,你弄死她没有?你肯定没有,你这是要气死我啊,你这个时候大度做什么?要什么脸面,这样的贱人就该狠狠打她几巴掌,然后送到庄子里,让她这辈子都翻不了身。”果不其然,徐瑗一听就炸了。
还好,她还记得这是什么场合,说话的时候压低了声音。可即使如此,这样又急又快的一席话,还是让人听了脑瓜子嗡嗡的。
公孙月和闫箬对视一眼,无奈又好笑。
这就是她们之前没告诉徐瑗的原因,实在是这姑娘看似冷冷清清还有些高傲,可脾气却是又直又冲,要是让她知道了,那这消息根本藏不了这些天。
“阿瑗,”公孙月轻声打断,说:“这件事我爹自有定论,放心吧,她不会好过的。”
徐瑗这才意犹未尽的停住,跟着又冷笑:“好不好过,她都抢了你的未婚夫,这事说出去,不知道多少人要在背地里嚼你的舌根。你倒是坐得住!”
“嘴长在他们身上,还不是想怎么说就怎么说。我每日里美食华服都享受不尽,哪儿有时间去理他们。”公孙月眉梢一扬,毫不在意。
徐瑗目光在她身上打了个转,确定她这是真心话,便就没再多说了。
既然本人都不在意,她说那些做什么。
“你看着吧,在场的十个有五个,都想巴上那个郭阳,一会儿婚约作废的消息宣布,怕是要涨到九个。”她目光一个一个的在那些精心妆扮过的世家贵女们身上扫过,既讽且诮。
公孙月总是拿徐瑗这过分尖锐的脾性没有办法,在她看来,生活里这么多有趣的事情,她哪儿有时间去理会那些不甚重要的人呢。
有那个时间,她宁愿多绣两针荷包。
而徐瑗,她总是在意的太多,不忿的太多,导致自己开心的日子,竟没有几天。
这样的日子,又能有什么趣味呢。
“阿瑗,我听说你们家要给你定亲了,是你那个表兄?”闫箬轻声开口,岔开话题。
徐瑗扫了她一眼,也没有纠缠,顺势引开了话题。
不知不觉中,宴会已然开始。
淡红的酒水倒入银盏,公孙月正欲饮下一杯,就见前院隐约一阵骚动。不多时,几个婢女急匆匆的进来,各自附在自家主人耳边轻声说话。紧跟着,那些女孩儿都看向了她。
公孙月目光一扫,微微一笑,举起酒盏示意。
一个不入流小世家的嫡女看过来,即好奇又期待的问:“公孙姑娘,她们说前院里公孙家主和郭家主说婚事作废,您知道吗?”
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公孙月轻轻啜了口酒水。看起来,相比退婚的事她对这酒水的兴趣反而更大点。
她是淡定了,一众贵女们倒是震惊了。
纵使猜测再多,等到她们得知这婚事真的没了后,还是不由恍惚,产生不可置信之感。
一时间,众人有一眼没一眼的瞅她,一开始是想看出她有没有伤心,后来则是疑惑她怎么会这么平静。
那可是郭家,问鼎中原最有可能的郭家,若是可能,嫁过去后未来说不定还能做一做皇后。可不管他们怎么看公孙月,都只能在她脸上看见淡然,这是为什么呢?
被看的多了,公孙月不由的也有些烦了。
她冲着闫箬和徐瑗点点头,起身离开宴席,随意指了个婢女,带她去园子里转转。
裙摆在地面划过,绣着祥云如意纹的绣鞋走起路来轻巧无声,最后在台阶前的漆红廊柱旁停下。
“要下雨了。”公孙月抬头看着天上越来越厚的云层,轻声说道。
“比起豫州,漳州的雨似乎要更多些。”不等知春等婢女接话,左渊的声音忽然响起,最后脚步声在公孙月身边停下。
公孙月没有回头,亦或者是不敢回头,到底为什么,她也说不清楚。
可她又实在好奇,最后只好眼尾一瞥,跟着不由的一顿。
左渊今日,竟穿了一身月白色的衣袍。
他不是惯穿玄色长袍吗?那一身显得他沉稳又从容,特别好看,今天怎么换了?
心里想着,公孙月盈盈转身,甫一抬眼,就对上了左渊温和带笑的双眼。
“这里靠近前院,你怎么来这儿了,可别被人冲撞了。”他扫了眼一侧,轻声提醒。那里,他的近卫正守着路口,轻声和另一个人说着什么,三言两语就哄走了那人。
他似是喝了酒,气息里还隐约带着三月春的清香气息。公孙月心中不由自主的想,目光忍不住又在左渊身上划过。
不过这也没什么关系……她忽然发现,左渊穿白袍,也很好看!
男人俊美的容貌依旧,下颌凌厉。她站在他面前,只到他的肩膀,一抬眼,就是他修长的脖颈。
月白色的衣袍本应冷清,可因着他眉眼间那抹微笑,便就化作了温柔。就连带着英气的俊美,也化作了清俊。他微微低头,浅浅看来时,公孙月甚至能看清他瞳孔中属于自己的倒影。
如斯亲昵。
“不知不觉就走到这里了,”公孙月回神,复又看向园中那株海棠花树,侧脸面对左渊的她完美掩饰掉了眼底所有的波动。
人长得美,也太违规了,她心想。
“喜欢海棠吗?”左渊顺着她的视线看向那株海棠花树,微风起,花朵轻颤,楚楚可怜。
公孙月微笑,说:“只要好看,我都喜欢。”
左渊侧眸看她,见她还是一直看着树,便轻声说:“只要好看,你都喜欢?”
他仿佛只是无意义的重复了一遍公孙月的话,又好像是意有所指般。
公孙月自己心虚,忍不住眨眨眼,跟着告辞离开。
“左将军自己观赏吧,我该回去了。”
“呵——”左渊没忍住轻笑了一声,他忽的抬手,掌心托起一枚手镯递给公孙月。
公孙月下意识看去,不由一愣。
这是一枚金色手镯,上面雕刻着朵朵芍药花,华丽却不会显得繁杂,漂亮又精致。
“这是?”她心中猛地一跳,公孙月抬头,轻蹙柳眉看着左渊。
第31章
见她不接,左渊拿起手镯,轻轻一按某个地方,轻微的机括声响起,一枚细若牛毛的阵顿时从手镯射出,瞬间扎在了墙上。
公孙月下意识上前一步,眼睛发亮的去看那枚针,最后又看向左渊手里的手镯。
左渊微笑,又一按一提某个地方,就从里面抽出了一根纤细无比的细丝,等他完全抽出,大概能有三尺左右。
“这是我给你准备的赔罪礼物。”说着话,他再次把手镯递给公孙月。
公孙月微讶,她看看左渊,又看看手镯,最后,忽然就笑了。
“将军,”她说,“你总说向我赔罪,可你并没有做错什么,不是吗?”
左渊一顿,看着公孙月,眼睫轻颤,安静的看着她。
像是有些茫然的样子,弄得公孙月心里一软,即使,她知道这应该只是她想多了。
想法一转,她眨眨眼,收敛了眼中的柔意。
“站在你我的立场上,我们都没有错。其实,赔罪也好,致歉也好,都是不必的。”公孙月又说,跟着捻起那枚手镯,拿在手心仔细打量,最后,又放在左渊手中,她抬头,直直的看着男人的双眼,说:“所以,你的赔罪,为的到底是什么呢?”
说完话,她又是一笑,灿烂又俏皮,跟着转身,裙角飞起,轻快的走远了。
“呵——”原地,左渊静静的目送公孙月走远,忽然就笑了。
“狡猾。”半晌,他又补充道。明明是拒绝收他的礼物,却说了这么一大通,险些把他都给绕进去了。
左渊脸上的笑意不止,低头看着手中的金镯,最后收进袖中,而后转身离开。
绕过回廊,公孙月忽的站定。
“姑娘?”知春轻声问。
“实在不好,不好。”公孙月笑了,摇着头说。
知春有些茫然,不解她这话何意,不过,她隐约还是能猜到应该是和左将军有关。
她正准备询问,就见自家姑娘又笑了笑,继续前行。
公孙月思绪飘飞,开始揣测左渊那枚手镯是怎么得来的。
唔,护身不错,她挺想要的。
待客的院子在即,再拐个路口就能回去,公孙月脸上的笑容却忽然一顿。
蓝色袍服被风掀起一片衣角,郭阳头戴玉冠站在那里,一双眼睛四处看去,眉毛轻皱。
听到了脚步声,他立即看去,看到是公孙月后,脸色一松,跟着又变得复杂起来。
“公孙姑娘。”郭阳上前,挡在公孙月身前,微笑着说。可这个笑脸,却怎么看怎么僵硬。
知春几个婢女忙上前挡住公孙月,冷漠且警惕的看着郭阳。
见此,郭阳心中微恼,可到底没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