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封遗诏是他们的杀手锏,能藏还是得藏。
秦鸾看了看左右。
她要说服的不是那位传旨的行人,而是安北侯、毛将军、冯将军等人。
这几位会忌讳什么,祖父已经提醒她了。
她就要把所有的因由全推到邓国师身上去。
“皇上想杀我,”秦鸾抬起头,一字一字道,“天生的凤凰命,我却坚持退了二皇子的亲事,皇上本就不安,那妖道又整日的胡说八道,皇上动了杀心。
那日是安国公夫人寿诞,我过去道贺,又与二皇子妃说了会儿话。
无端端的,慈宁宫来了两个嬷嬷,话里话外挑拨,再后来,徐公公来了。
徐公公张口就说我曾谋害二皇子妃,说我用妖术害皇家血脉,要我给个说法。
幸好国公夫人明智,二皇子妃也没有上徐公公的当,就是拖得久了,直到天黑我才得以离开。
是我运气好吧,自家马车来接的,我上车后才发现祖母也在。
祖母说,她先前被皇上、皇太后叫去慈宁宫,不让她走,若不是常宁宫走水,皇上、皇太后顾不上她,她根本不可能出宫了。
她很担心我,就来接我了。
结果,马车刚刚驶入胡同,徐公公指挥了十几个人劫车。
人数相差太多了,我那点儿花拳绣腿三脚猫,祖母孤木难支,万幸遇到长公主出手相救……”
第296章 他为永宁侯不值
随着秦鸾的讲述,秦治的双手紧紧攥拳。
他咬着牙关,额上青筋直跳。
作为一位父亲,听到女儿遇着如此危险,怎么能无动于衷?
就算阿鸾现在全须全尾地站在他的面前,但他心中的怒火,依旧烧得炽烈。
永宁侯气急,抓着行人问:“有这事?真有这事?”
行人被那双如铜铃一般的大眼一瞪,道:“老侯爷、老侯爷,下官不晓得其中具体状况,不过,常宁宫走水是真,大姑娘当天在安国公府是真,徐公公后来确实不见了……”
这话一说,所有人哗然。
连站得远些,万分关心大帐前状况的兵士们,都震惊不已,纷纷七嘴八舌议论起来。
这也真、那也真。
老侯爷的孙女讲的都是真话,那分明是皇上先……
安北侯、冯仲、毛固安等人亦是一脸愕然。
他们都认得永宁侯夫人。
侯夫人年轻时多么勇猛,大伙儿都还记得清清楚楚。
不过,人都会老。
侯夫人老了,武艺不比当年,又带着个自保都难的孙女,遇着十几个人……
徐公公带来劫车的,不说大内高手,也一定颇有能力。
若不是正好有长公主相救,这对祖孙,性命危了!
事实上,那日劫车的都是混混,根本不是侯夫人的对手。
可这一点,在场的除了秦鸾,也就那行人知道一二。
不过,行人被老侯爷的怒意吓着了,没有多提那一嘴。
毕竟,劫车都劫了。
高手还是混混,不都是徐公公蓄意谋害吗?
冯仲道:“确实挺巧。”
永宁侯转头瞪过去:“你什么意思?巧是我们家的错吗?不巧,不巧老夫现在老婆子没了,孙女也没了!”
冯仲忙不迭摆手,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老侯爷您别冲我来啊。那妖道兴风作浪,得寻那妖道!”
永宁侯跺脚:“要是在京里,老夫现在一刀子劈了他!”
毛将军看着秦鸾。
秦家大丫头那命格,他以前也听过几句,只是没放在心上。
甚至腹诽过,永宁侯编故事。
他常年在边关,不知道秦鸾与二殿下有过婚约,也不知道什么退亲,但此刻想来,所谓的命格,好像影响确实有些大。
秦鸾说的时候很克制,但毛将军看到了,这姑娘眼里有泪光,语速从缓加快,可见她的心情很不平静。
也是,谁能平静呢?
没有长公主,祖孙两人都完蛋。
可再往前算,常宁宫没着火,侯夫人没有去接,只秦鸾一人离开安国公府……
她可能连遇着长公主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徐公公消无声息地带走了。
那妖道,能哄得皇上对永宁侯的孙女下死手,果真不是好东西!
“后来呢?”秦治问。
秦鸾道:“长公主救了我们之后,审问那徐公公。
徐公公说,皇上很是担心,让邓国师几次批算我的命数,都是凤凰命。
皇上觉得皇子之中没有合适的,邓国师就说,未必是大周的凤凰。
祖父手握兵权,一切都有可能。”
冯仲一听邓国师的名字就连连摇头。
“长公主安排我们出京,”秦鸾又道,“我们一路向西,一开,一开始还算顺利,后来查得越来越紧,祖母疲惫不已,不得不暂缓行程,让我继续赶来飞门关,把状况告诉祖父与父亲。”
“那家里其他人呢?”永宁侯问,“你二叔他们呢?”
秦鸾垂下眼,摇了摇头:“我不知道,长公主说都交给她,看圣旨上写着是都不在京城了,应该是长公主都安排好了。”
秦治闻言,心一紧。
永宁侯亦然,只是,隐隐约约,他有一种感觉。
阿鸾没说实话。
旁边,一直沉默不语的林繁唤了声“秦姑娘”。
秦鸾转头看他。
林繁问:“那我母亲呢?”
秦鸾上前一步,郑重行礼:“应当也是长公主安排的,我不知情,只是,很对不起,因着我的缘故……”
林繁虚虚扶了秦鸾一下。
两人视线一触即分,下一瞬,林繁却察觉到,袖子里钻进了什么,有些痒。
等秦鸾退开些,林繁抬手,迅速看了袖内一眼。
他看到了符灵。
明明那张纸没有眼睛,他却觉得,符灵与他眼对眼。
他在符灵的神态里感觉到了轻松与自在。
倏地,他的心放下了。
阿鸾诓人呢。
她不仅知道所有人的下落,她还知道他们都很安全。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需得扯谎,只是怕他担心,她才让符灵来提醒他。
阿鸾一直都很细心,行事亦十分周全。
只是,林繁想到秦鸾说的话,说那日京中事情,他还是十分紧张。
再有夸大的成分,阿鸾亦遇到了危险。
是,人生总有各种各样的危机,尤其是他们还选了一条困难的路。
他在边关,阿鸾的京中,就像老侯爷之前说的那样,他们能给予彼此的,就只有信任,相信对方能应对,然后,积极努力地去做自己应该做的事。
他没有机会去帮助那日遇险的阿鸾,他能做的,就是把这份紧张、关心与牵挂,牢记心田、化作动力,继续披荆斩棘。
踏出的道路越宽越平,在之后的岁月里,阿鸾会遭遇的困难就越少。
秦鸾走到永宁侯跟前,抬着头问道:“祖父,圣旨上说我们都是反贼,要让众位将军擒下我们。我们现在应当怎么办?”
永宁侯没有回答,他只是看向毛固安等人。
毛固安扭头:“我刚就说了,有本事以抗旨拿下我!”
冯仲叹了一口气。
他刚劝永宁侯写折子回京自述清白,现在看来,没用。
皇上对邓国师的信任,冯仲看在眼里,更何况,皇上一脑子的“凤凰命”,这结解不开,说什么都白搭。
“折子还得递,”安北侯道,“别管有用没用,毕竟是个态度。不过,皇上一日听信那邓国师的话,这事儿就一日化解不了。”
这话,安北侯说得非常保守。
这儿不止他们几人,还有那么多兵士们在竖耳朵,有些话,安北侯不好说了。
真依他之见,皇上既然动了杀心,即便最后承认反叛是个“误会”,这对君臣也走不下去了。
想到这几个月的辛苦,想到刚打下来的鸣沙关,安北侯暗暗叹了口气。
他为永宁侯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