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夜的视线淡淡的移到地上的血书,一眼看去只看见几字。 恭亲王,残杀我儿。
这是贾贺用自己的血一笔一笔写出来的,一早便托人送到皇上的手中。
血书御前状告,任何人看,都是蒙受了巨大的冤屈。
“为了一个女人,大动干戈搜城便罢了!还敢滥用私刑,草菅人命!你是这王位坐的太高,已经目无王法了吧!”顾长锦指着顾长夜,一声吼得高过一声,手指被气得不停地发抖。
末了,他干咳起来,本就苍白的脸此刻变得更加没有血色,一旁的小太监急忙上前扶着他在龙椅上坐下,不停地念着:“皇上,保重龙体!”
可不管顾长锦多么气恼,顾长夜依然是一副淡然的模样。
他轻撩起蟒袍的前摆,单膝跪下。
顾长锦一边咳着,一边看着下面的顾长夜,半晌才平缓了气息,冷声问道:“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顾长夜抬头薄唇刚动了动,一旁的夏禾抢先开口。
“皇上!昨日的事微臣也是知道的,今早贾老爷还特地到丞相府前跪着要见微臣,求微臣带他入宫,他要面见皇上,微臣不知他已经给皇上递了血书,所以......便带他入宫了。”
顾长夜额头的青筋跳起,半晌才从喉间滚出两个阴沉的音节:“人呢?”
“现在就在殿外候着。”
“让他进来。”
没一会儿,面容憔悴,十指因为写血书被紧紧包住的贾贺,走进金銮殿的中央,扑通一声跪下。
“皇上!草民叩见皇上!求皇上一定要为小儿申冤啊!”
贾贺叫的声声凄厉,惹得众大臣一阵骚动。
顾长锦的视线在顾长夜的身上扫过,颇有些痛心的皱起眉头,然后重新看向大殿中央的贾贺:“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前两日,小儿在城中偶遇一名少女,被那女子勾引,一时昏头便将她带回了家中,没想到昨日恭亲王殿下便带着人,闯进草民在都城的宅邸,说小儿强抢民女,将那女子和小儿都一起带走了......”
“然后昨夜便有人到王府告诉草民,小儿已经......已经被他杀了!”
贾贺双目眦裂的看向顾长夜,指着他大吼道。
顾长锦直觉一股气郁结在胸口,让他无法呼吸,他低头又是一阵缓和,然后抬头看着顾长夜,拿出帝王的威严,冷戾的问道:“你说什么要辩驳的?”
顾长夜抬起清冷的眸子,背脊挺得笔直:“贾贺之子强抢民女是实,微臣搜城是实,带走贾文是实,可贾文不是微臣杀的。”
龙椅上的顾长锦身子略微一晃:“所以,你承认贾文死了?”
“是!”
“尸体呢?”
“还在王府。”
一旁跪着的贾贺再沉不住气,朝顾长夜发了封板的扑过去:“不是你杀的还能有谁?!不就是一个女人!便是我儿真有错,按蜀国律法也罪不至死!你为何要杀他!”
大内侍卫冲上前,一把将贾贺拦住,但贾贺还是拼命地挣扎着,似是想要冲过去咬断顾长夜的脖子一般。
“放肆!!”
顾长锦大吼一声,群臣跟着一阵发抖,贾贺这才慢慢停下来。
这时一道婉转的女声响起:“皇上,不要动怒,保重龙体最重要。”
宋婉思婀娜的从右侧走到龙椅旁的位子上坐下,眼波流转动人,含着抹嘲讽瞥了眼单膝跪着的顾长夜。
“太后。”看见宋婉思,顾长锦的眼底流出一抹不耐烦,不过转眼便将这种情绪隐藏掉。
“恭亲王为国立下众多功劳,一时为个女人气盛也没什么大不了......”
“太后!”顾长锦打断她的话,目光凌厉地看着她,不想让她再说下去。
可宋婉思低头轻笑一下,看向贾贺继续说道:“毕竟一条人命,恭亲王应当给个说法,也不是什么大罪,看看这位贾老爷需要什么,给些补偿便罢了。”
“人命不是大罪,那朝廷命官,结党营私呢?”贾贺倏然开口。
顾长夜皱眉看向贾贺,刚好贾贺也在看着他,阴冷的一笑。
贾贺俯身,将头实实在在的往地上一磕,沉声高喊:“若是为个女子的确不值得恭亲王杀人,他之所以要杀小儿,是因为他想让草民归顺于他,用次等官窑在民间贩卖,以此来谋获私利!”
听到这,顾长锦终于再按捺不住,右手重重的拍在龙椅上,身子腾的站起:“贾贺!你可知栽赃朝廷命官是什么罪名?!”
“草民没有栽赃!草民有证据!”
说着贾贺从怀中拿出一本册子,交给一旁的小太监,然后有太监呈给顾长锦。
顾长锦翻开册子,看着上面一列一列的条目,脸色从苍白变得阴沉。
那上面记载都是过去应该销毁,可实际上并未被销毁的次等官窑,都流向了何处。
贾贺在下面继续说道:“这些都是瓷器流通的证据,草民一直都不想和他同流合污,却迫于他的威压,不得不低头,这次他又要谋取私利,草民不想再忍耐,准备揭发他的真面目,这才发生了之后的事情......”
随着贾贺的话,大殿上开始骚乱起来,都感到十分的不可思议。
毕竟顾长夜的为人在朝中尽人皆知,冷情冷性,不和任何官员来往密切,纵使别人去巴结他,他也从不理会。
实在难想象,顾长夜这种一本正经的人会贪图私利。
顾长锦也不信,翻看着贩卖瓷器的账簿,每一页都有顾长夜的玺印。
证据确凿。
顾长锦抬头看向他,胸口那股郁结之气,猛地向上一涌,顿时咳出一口血来。
“皇上!!”众人惊慌大喊。
连向来脸上如冰结一般的顾长夜,此刻都一阵动摇。
一旁的宋婉思倒是很淡定,手做兰花状,轻轻点了点一旁的太监总管;“将皇上扶回寝殿,叫太医为皇上看看。”
“是,太后娘娘!”
太监们慌张的将皇上扶下去,金銮大殿之内便由宋婉思一人掌控。
她微微合眼,唇角是抑制不住的笑意。
半晌,她才抬起眼帘,敛去笑意,沉声喊道:“来人!将恭亲王顾长夜,以结党营私之罪押入大内天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