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食材按着不发是一回事,看着食材腐烂又是一回事。
但又不能不买,若是不买岂不是表明他们提前串通好。
所以姜贵妃走前,足足给了内务府总管十日的冰钱!她预计十日时间里,足够没有食材的尚食司出个大乱子。
可现在呢?
内务府总管竟然敢贪她的钱,竟然事到临头了再去买冰补救,直接让尚食司的人抓个正着。
还把腐烂的食材都翻找出来,让人想不承认都不行。
废物,全都是废物。
姜贵妃道:“七月初四那天,本宫已经让人去催促拿这手令的人,今日不知道送到了没有。”
原本是要故意磨蹭的,但如今肯定要快快送到。
“再派人催促,快去!”
“给本宫梳洗,去德政殿见圣人请罪。”
事到如今,只能请罪了。
她掌管后宫多年,如今竟然栽了这么大的跟头,实在可恨。
尚食司的信送到尚食司长官手里。
这里的气氛自然跟姜贵妃那边不同,这封信是杂理库右执掌所写,把那日情形说得明明白白。
特别是苏菀的应对,更是仔细说了清楚。
不管在内务府前面的应对,还是差人去找里冰库的人,再有送去象房腐烂食材的事。
桩桩件件都是苏菀功劳。
只是杂理库右执掌有个疑问,她们这些女官都不知道腐烂食材埋在象房粪便当中,苏菀怎么知晓?
这事尚食司长官已经有些猜测,直接按下不提,着重看了内务府落败的情形,还知道七月初四尚食司还没收到手令。
要知道七月初一大朝会还没结束,圣人就差人去找姜贵妃,让她赶紧把手令发出。
按照平常的速度,送一趟只需要两天时间,来回也才四天时间。
可尚食司的食材手令还没到手。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不言而喻。
所以要找谁的麻烦,更不用多说,此刻立即出发才是。
尚食司长官道:“去德政殿,面见圣人。”
跟着她的南丞副,李丞副皆是带笑。
此事,终于可以了结。
尚食司那边的配合极其好,她们做得好,自己这边才能应对自如。
姜贵妃跟尚食司长官几乎同时要去面见圣人。
但德政殿的圣人已经知晓此事。
作为监察内宫的内官监,自然要把事情完完整整明明白白得说出来。
从内务府开始的乱子,到各种流言纷扰,还有找尚宝监总管背锅。
当然更有尚食司这几天里没有食材的应对。
宫人们并未真的饿着,好像吃得还有点开心?反正都在夸尚食司有创意,做得饭食好吃。
可见尚食司在如此困难的时候,做出许多努力。
看完这些,圣人心里已经有了决断。
而且他还收到另一个消息。
准确说不是他收到的,而是六位大学士中的文渊阁大学士收到,并拿出来的。
所以此时六位大学士都已经来到这里,当然还有哪都少不了的御史台几人。
大家面带严肃,知道文渊阁大学士开口道:“圣人难道不知三殿下遇刺一事?”
六位大学士中,这位最为公正严肃,也是当年的圣人还是皇子时候的太傅。
所以他一说话,圣人下意识看过去,缓了缓才道:“皇宫那边并无消息。”
“当然没消息!嫡皇子遇刺!只找了一天的刺客,便说找不到?把侍卫给撤了?!”文渊阁大学士厉声道,“圣人对皇宫掌控实在可怖。”
此时的可怖,也就是讽刺而已。
圣人眼底闪过不耐。
他知道三皇子遇刺吗?
自然知道,不是没死,没死就没事。
若死了,倒是可以风光大葬,正好把某些事一起弄下去。
他都不在意的事,又怎么会查。
再说,此时提起又是为何?
六位大学士之一的东阁大学士状似道:“此事流言四起,有人说是圣人派人刺杀,又有人说是姜贵妃惹的乱子。”
“臣自然不信前者的说法,姜贵妃这么做,倒是有可能。”
“听说她的一个不小心,让整个皇宫外城八千八百宫人衣食不饱,所以外宫一直不平,所以才给了刺客可乘之机。”
这位东阁大学士手里权力稀薄,平日也是闲云野鹤一般挂个名字,没想到这老头一开口,便把矛头直指姜贵妃。
六位当中其他四位则是闭口不言。
圣人皱眉:“都说姜贵妃没给手令是疏忽大意,她怎么会故意不给手令,好让外宫有乱子?”
“东阁大学士不要胡言乱语。”
这位东阁大学士胡子花白,半闭着眼并不说话,表情显然无所谓,明显不信这个解释。
姜贵妃进来便听到这样的对话,心里一惊,眼圈已经红了,快步走到圣人面前,用帕子擦了擦眼角,这才道:“臣妾掌管后宫多年,不过出了一个小差错,竟然被指要谋害皇嗣,臣妾怎么会有这个胆量。”
说着姜贵妃强端着架子,眼圈又红得厉害,看起来仿若十分可怜,但又有端庄在。
可她这样做,却处处显着不协调。
跟姜贵妃前后脚到德政殿的尚食司长官直接道:“微臣并非想指责姜贵妃故意为之,只是一切太过巧合。”
“正好尚食司手令没带。”
“正好让几千宫人差点挨饿。”
“还正好路上耽搁时间,直到七月初四,您的手令,怎么还没到尚食司。”
“您不是七月初一就补发手令,这路上一连能走四天时间?”
东阁大学士闲闲道:“四天时间?从玉华宫到京都皇宫,一个来回都可以了吧。”
“这不是故意让宫人们不安?这不是给了刺客趁乱行刺三殿下的机会?”
“反正总不能真的是圣人找人杀自己的孩子吧。”
“到底信哪个传言。”
“毕竟能把皇子遇刺的消息瞒起来不上报,也不是谁都有这个能力。”
这老头不说话则以,说话便刀刀见血。
让两个人同时难受。
六月三十晚上三殿下出事,知道如今七月初六才收到消息,谁能瞒着这个消息?谁又能让宫中侍卫们不要再找刺客了?
赶来解释的姜贵妃怎么也没想到,她急着过来,竟然被矛头直指。
原本只要解释手令为何迟迟不到的事。
现在却多了个故意不给手令,让外宫起乱子,好趁此行刺谢沛!
谢沛,一想到他,就会想到他娘。
想到他娘如何强势夺走自己的一切。
自己珍惜的一切,还是他娘丁英婉完全不在乎的,只为了报复四皇子利用她夺皇位,这才挑了最不起眼的圣人来嫁,这才抢了她正妻位置。
丁英婉嫁给圣人的时候,甚至什么都没说,所有人都已经默认,只有丁英婉才能当正妻,自己这个多年发妻不过是个笑话而已。
她想报复别人,却用自己的一生陪绑。
让她如何不恨。
此时姜贵妃面色一瞬间狰狞。
在场都是什么人,自然捕捉到这个表情。
她的一时克制不住,似乎直接坐实这个传言!
等姜贵妃反应过来,圣人都在盯着她看,似乎要从她的表情中看到什么。
换了其他事,她什么都可以忍,什么表情都能有。
除了听到那个人的消息。
可她没行刺谢沛,她没有!
但此时说这个,显然已经晚了。
圣人缓缓道:“是你吗?姜贵妃。”
是她吗?
姜贵妃?每次听到贵妃这两个字她都是恨的。
但谁都能不相信她,为什么圣人也要不信。
她没有利用手令的事让皇宫生乱,更没有刺杀谢沛!
可一切太巧了。
巧到根本没法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