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岚淑妃事发的时候,贺宁馨有孕快要九个月,正是要紧的时候。
简飞扬便严令府里上下,不许人谈论任何有关岚淑妃的事,自然也不能谈论裴谦益受了池鱼之殃,也跟着三皇子中了毒的事。
简飞扬平日里不管内院的事,可是一旦想管,其雷厉风行的做法,让府里的下人噤若寒蝉,无人敢越雷池一步,就连平日里最愿意传话的婆子,都跟锯了嘴的葫芦似的,再不敢多说一句话。
贺宁馨在内院里养胎,镇国公府里里外外被把持得铁桶一般,她居然丝毫都不知道这些消息。
如今问起来,简飞扬想了想,也是时候告诉她了。
“宁馨,先前你养胎待产,后来又提前几天生了孩子,坐月子,又忙着带子言,有些事,我没有跟你说。”简飞扬缓缓地道。
贺宁馨讶异地抬起头,看着简飞扬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心里浮起一丝不好的感觉。上前几步抓着简飞扬的胳膊急问:“你这是什么意思?是不是谦益出了什么问题?——你为什么要瞒着我?!”已经有些惊怒交加。
简飞扬深深地看了贺宁馨一眼,扶着她坐到暖阁的罗汉床上,一边轻抚着贺宁馨的后背,一边温言道:“你看你这个样子。就是担心你受不了,才瞒着你一段日子。那时候你还怀着小子言呢,怎么能让你晓得宫里头发生的大事?——你静一静,静一静,好不好?”
贺宁馨也知道自己有些失态。可是如何让她能冷静得下来?都是做了爹娘的人,都是她的孩子,手心手背都是肉。小子言命好,一生下来就是万千宠爱在一身。而那两个苦命的孩子,若是自己这个做亲娘的都不护着他们,还有谁能护着他们呢?
看着贺宁馨急得眼泪都出来了,简飞扬也有些心软,拿了帕子给她拭泪,断断续续地跟她说道:“你别太着急了,一切都过去了。”顿了顿,又道:“这事说来话长。”
贺宁馨忙道:“你要一五一十地告诉我,我就不气你先前瞒着我的事。若是有一丝隐瞒,我……”想撂下句狠话,可是又不知道从何说起,一时怔住了。
简飞扬叹了口气,扶着她坐下,慢慢地将岚淑妃和皇贵妃之间的事说了出来,末了叹息道:“其实裴谦益和三皇子还好,都只是中了一点点毒。可怜的是五皇子,立时就送了命。”
贺宁馨“啊”地一声,拿手捂了嘴,两眼含泪地看着简飞扬,想起了当年见过的五皇子的样子。小小的人儿,就老成持重的样子,还以为他以后会有出息,谁知道他小小年纪,就已经命丧黄泉了。
贺宁馨刚刚做了娘,听不得这些小孩子受罪的事,眼泪不受控制一样流了下来。
简飞扬等贺宁馨平静下来,才又低声道:“……岚淑妃,被判了斩立决,关在诏狱里,今年秋后问斩。长兴侯府被夺爵,府里头的人,都被流放了。”唏嘘不已。长兴侯府,是简飞扬、简飞振和简飞怡的姑姑家,简士芸更是他们嫡亲的姑姑。
贺宁馨很是怔忡。
真是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
好像还是不久以前的事,因为贺宁馨有孕,他们为了简飞振和简飞怡的事,接了长兴侯夫人简士芸到京城,帮着料理。圣上宠爱简士芸的亲女岚昭仪,不仅赐了府邸让长兴侯府搬到京城,而且升了岚昭仪的位份,成为淑妃。
那时候,长兴侯府在京城里风头一时无俩,趋奉的人也很多。
谁知风光了不到一年时间,便都从高处摔了下来,而且是爬得越高,摔得越惨。
贺宁馨不是一般的无知妇孺,知道宫里头的事,如果牵扯到皇子皇女的性命,一般都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宏宣帝这一代,子嗣还算多,比以前历代的大齐朝皇帝的儿子都要多。可是就算多一些,也不比一般的勋贵人家多,特别是那些妻妾众多的人家。
死了一个儿子,宏宣帝的愤怒,贺宁馨能够感同身受。
“既然事情是发生在皇贵妃的凤栩宫里,皇贵妃为何能全身而退?”贺宁馨伤感了一会儿,已经收拾起心情,开始仔细琢磨这件事。
简飞扬摇摇头,道:“这是其中蹊跷的地方之一。”
“之一?!”贺宁馨十分不解。
简飞扬顿了顿,又瞥了贺宁馨一眼,试探着道:“你生子言那天,正是大年初一。圣上不仅封了我们子言做世子,给宁远侯楚华谨赐了阳平侯府的婚事,还……命皇贵妃下懿旨,让老宁远侯以前的外室,如今的二房柳氏所生的女儿入宫做答应。位份虽低,却独居一个宫室,也算是有所补偿。”
掐指算了一下,简飞扬又道:“也就这几天。这位记名嫡女就要入宫了。”
宏宣帝给宁远侯楚华谨赐了阳平侯的寡居嫡女曾亭做填房,贺宁馨在娘家贺家就知道了。可是这楚华朱入宫,却是那天在娘家的时候,无人提起的。
贺宁馨低头想了半天,总觉得这件事,同先前岚淑妃的事,有些说不清的关联。
柳梦寒是什么人,贺宁馨是知道的,可能比简飞扬知道得还多一些,而且也给宏宣帝露过口风。
那一阵子,岚淑妃要给简飞扬赐美人的时候,贺宁馨趁机入宫大闹,让宏宣帝注意到了岚淑妃身边人红绸的不妥。
“那红绸呢?”贺宁馨想起来这个人,赶紧问道。
简飞扬意外地看了贺宁馨一眼。——还记得红绸这个人,贺宁馨对岚淑妃的事,其实还是很上心……
“据说红绸便是亲自下毒之人。”
听了简飞扬的解释,贺宁馨豁然开朗。
岚淑妃绝对不是红绸真正的主子。宏宣帝既然抓了红绸,就应该知道这事的来龙去脉吧?还让柳梦寒的女儿入宫,看来真是有些蹊跷呢……
想起柳梦寒的女儿楚华朱是封了答应入宫,却又能独居一个宫室,贺宁馨微微点头。在宫里头,只有嫔以上的妃嫔才能做一宫主位,独居一个宫室。楚华朱不是嫔,而享受了嫔的待遇,但愿柳梦寒不要被这些表面的东西冲昏了头脑。
听了贺宁馨的话,简飞扬不以为然地摇摇头:“若是她看得清这些,就不会千方百计地谋求送女入宫了。——听说,是她亲自求了宁远侯,想让自己女儿顶了楚中玉的位置。宁远侯才向圣上请旨的。”
贺宁馨微微笑了一下,将宁远侯府的事情抛开,对简飞扬道:“我要去裴家看看谦益和谦谦去。算起来,我也快有一年没有见过他们了。”
简飞扬没有拦着她,只是道:“行。咱们今天去递了帖子,明天我陪你一起去吧。”
贺宁馨笑着婉据了,道:“你就在家看着小子言,我一个人去尽够了。”
简飞扬没有再坚持,只是吩咐了下去,明日多派几个得力的人,陪着夫人一起出门。
第二天一大早,贺宁馨便坐了镇国公府的车,去裴家拜访去了。
裴立省专程等在家里,跟自己的妻子夏夫人和裴书仁的妻子,自己的大儿媳妇沈大奶奶一起,见了贺宁馨。
贺宁馨十分过意不去,给裴立省和夏夫人行了大礼,又同沈大奶奶平辈见礼。
裴立省温言道:“镇国公夫人不必多礼。谦益和谦谦一切安好,这就去看看吧。”言毕,示意夏夫人和沈大奶奶带着贺宁馨去见裴谦谦和裴谦益。
两个孩子知道贺宁馨今日要过来,特意等在家里,没有出门。
看见贺宁馨进来,裴谦谦先欢呼一声,冲过去给贺宁馨行了礼,便偎在她身边,娇嗔道:“谊母这样久没有看谦谦,谦谦还以为谊母把我们忘了。”
裴谦益到底大一些,看见贺宁馨来了,虽然也很高兴,可是不好意思和楚谦谦一样扑过去,只是在一旁彬彬有礼地行了礼,问贺宁馨:“谊母身子可好?谊母刚得贵子,琐事繁忙,可要好好保养才是。”
贺宁馨拿帕子拭了泪,招手道:“谦益,过来,让谊母好好看看你。——谊母刚刚才听说你的事,可是都好了?毒解了没有?”
夏夫人和沈氏对视一眼,知道贺宁馨指得是前一阵子裴谦益在宫里头中毒的事。
“镇国公夫人不必担忧。谦益的毒,早就除干净了。”沈氏忙道,又将皇贵妃命宫女拿了银箸帮裴谦益和三皇子催吐的事说了一遍。
这些事情外面的人不知道,首辅裴书仁,也就是沈氏丈夫却是尽知的。
贺宁馨对皇贵妃一直有些捉摸不透,总觉得她在这个位置上,不应该无所作为。可是皇贵妃所言所行,却真的是无所求的样子。
现在听了皇贵妃的当机立断,贺宁馨对她倍增好感,忙道:“既然皇贵妃娘娘对谦益有大恩,我自然要进宫一趟,谢过娘娘的。”
夏夫人和沈氏笑着点点头,两人又指了一事退下,将屋子留给贺宁馨和两个孩子,让他们好好说话。
贺宁馨先还担心两个孩子因为自己生了亲生儿子,就会不高兴,同她生分了。如今看来,是自己想多了。
裴谦益和裴谦谦兴高采烈地对贺宁馨问起小子言的情形,还拿出自己精心准备的礼物,说要送给小子言。
裴谦益说以后要带着小子言一起念书,裴谦谦吵着让贺宁馨再生个女儿,她就能带着她一起玩了。
贺宁馨百感交集,拉着两个孩子的手道:“我虽然只是你们的谊母,却是拿你们当亲生孩儿疼惜的,跟小子言是一样的。”
裴谦益和裴谦谦都抿嘴笑了,对贺宁馨道:“这些事不用谊母说,我们知道的。”又跟贺宁馨絮絮叨叨说了这一阵子的事情,一晃就说了一上午。
贺宁馨仔细打量裴谦益,见他真的大好了,才放下心来。
吃午食的时候,夏夫人和沈氏都过来一起吃饭。席间对贺宁馨问道:“宁远侯府过半个月又要娶新妇了,你去不去赴席?”
贺宁馨的长眉一挑,似笑非笑地道:“去,当然要去,他们的帖子都送了,不去岂不是失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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