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昭仪上下打量了大宫女红锦一眼,问她:“你能出去吗?”
红锦忙笑着道:“奴婢是宫女,没有娘娘那样矜贵。只要娘娘同意,奴婢是可以带着人出宫一趟,给娘娘的外家镇国公府贺喜去的。”
岚昭仪皱着眉头想了想,道:“恐怕不太合规矩。”
红锦心里一动,忙帮岚昭仪出主意:“娘娘可以再去向皇贵妃娘娘求求情。皇贵妃娘娘刚刚驳了娘娘出宫的意思,应该不会再驳了让奴婢出宫的主意。”好歹是个补偿。红锦估摸着,以宏宣帝对岚昭仪的盛宠,皇贵妃是不敢太明目张胆地打压岚昭仪的。
岚昭仪想了半天,有些不情愿地道:“你要想去,你自己去向皇贵妃求情。我就不去了。”说着,翻了个身,躺在榻上似是睡着了。
红锦有些鄙夷地瞥了岚昭仪一眼,沉默地退了出去,径直往皇贵妃宫里去了。
她有些日子没有出宫见主子了,这一次,一定要成行。前几年岚昭仪还是贵人的时候,她们几人联手,没想到只是堕掉了她的胎,却让她毫发无损地活了下来,且位份越来越高,宏宣帝也越来越离不开岚昭仪。
若是任她发展下去,等小主子进了宫,哪里还有立足之地?——上一次,她们折损了一些人手之后,便得到密令,暂时不要再轻举妄动。这一次,主子终于又传了消息进来,她们不从也不行,家里人都在主子手里攥着呢……
皇贵妃听见岚昭仪宫里的大宫女红锦的请求,沉吟了半晌,道:“既如此,你就拿了腰牌,出宫一趟吧。记住不要在外面逗留太久,过了时辰,就连你们岚昭仪也保不了你。”
红锦大喜,忙磕头谢了皇贵妃,自回岚清宫复命去了。
岚昭仪听说皇贵妃居然准了,也有几分欣喜,便命红锦取了几样今年新进上的宫锦出来,让红锦带着去镇国公府贺礼。
红锦坐着宫里的小轿,带着几个内侍,来到镇国公府,求见镇国公夫人贺宁馨。
贺宁馨刚刚看完简飞振和卢珍娴拜天地,觉得有些乏了,便回院子里歇息去了。今日镇国公府里宾客虽多,却都知道镇国公夫人怀着身孕,体力不支,才请了镇国公府出嫁的大姑太太回来,帮着操持婚事的,所以都没有怪罪她失礼。
夏夫人和许夫人一见如故,相谈甚欢,听说贺宁馨身子不适,便赶着让她去歇息,答应在这里协助长兴侯夫人简士芸,帮她招待女眷。
镇国公简飞扬在外院陪着男客吃酒,唯一的弟弟终于成家立事了,简飞扬很是高兴,喝得有些醉醺醺的。
红锦上门的时候,贺宁馨已经睡着了,当然不会见她。
因是岚昭仪派出来的,镇国公府里的人倒也不敢怠慢,赶紧去请了简士芸出来,跟红锦见了一面。
红锦此次出来,根本不是来见简士芸的,见了简士芸的面,不过敷衍两句,便要求见镇国公简飞扬,说是岚昭仪有话带给镇国公。
简士芸是知道岚昭仪的心事的,闻言忙道:“你稍等,我去把飞扬给你叫过来。”说着,遣了自己的心腹婆子去外院,说有贵客,请简飞扬进来叙话。
简飞扬不知是哪里的贵客,那婆子又神神秘秘说不清楚,忙跟着回到后院,却看见一个陌生的宫装女子坐在简士芸身边,微笑着看着自己。
简飞扬有几分不虞,整了整身上的袍子,问简士芸:“姑母,到底是什么事?”看都不看红锦一眼。
红锦有些诧异。她跟着岚昭仪,也是见过简飞扬几面的,对方却像完全不认识她一样……
简士芸笑着起身,指了坐在一旁的红锦道:“这是昭仪娘娘派来给你二弟大婚贺喜的大宫女红锦,说是娘娘有话带给你。”说着,便要起身退出去,将屋子留给简飞扬和红锦两个人。
简飞扬沉了脸,对简士芸道:“姑母想是今日累着了,还是喝多了,怎么说话如此着三不着两?——我说什么身份,娘娘是什么身份?哪有话需要一个宫女传来传去?损了我的名誉不要紧,要是带累了昭仪娘娘,恐怕姑母就是后悔都来不及了。”说着,断然起身道:“外院还有客,飞扬就不奉陪了。”已经大步出了院子,往二门上去了。
简士芸尴尬地看着简飞扬远去的背影,回头讪讪地对红锦道:“……若是有话,就跟我说也是一样的。我回头再跟飞扬说。”底气已经有些不足了。
红锦下死眼盯着简飞扬的背影看了几眼。——这个男人,倒是有几分气概。先前主子说要想法子将她送给镇国公简飞扬的时候,她还有几分不情愿。如今看来,也是个不错的人选。府里头只有一个正室夫人而已……
今日宁远侯府也有人到贺。宁远侯府如今没有主母,柳梦寒便成了宁远侯府的女眷,过来道喜。
红锦出去的时候,跟特意进来寻简士芸说话的柳梦寒打了个照面,彼此见了礼,寒暄了几句,就各自散了。
四围的人压根不晓得,她们的话里,其实都是另有玄机。
……
柳梦寒回到宁远侯府,摸着自己首饰匣子最底层的玉玺微微地笑:这可是红锦最好的嫁妆。
从得知圣上答应让宁远侯府的姑娘再次入宫的时候,柳梦寒就筹划起来了。下了这么多功夫,好不容易将岚昭仪那颗一直压抑下来的心煽动了起来。只要除掉了岚昭仪,自己的女儿入宫,就去了一大强劲对手。同时红锦肯定是要去镇国公府的,这个玉玺,当然就是镇国公府的催命符……
……
红锦回了宫,给岚昭仪回报道:“……大婚很热闹,娘娘的娘亲简夫人主持大局,十分妥当。镇国公也对娘娘很是关切,托奴婢代话,说愿为娘娘驱驰。只是……”似乎有些犹豫的样子。
岚昭仪闻言大喜,起身问红锦道:“这不是很好?只是什么?”
红锦咬了咬下唇,小心翼翼地道:“镇国公夫人说是累了,没有出来招待女眷,奴婢也没有见到镇国公夫人,只见了镇国公一面。”又摇了摇头,“可惜了。镇国公如此伟岸能干的一员猛将,就要被这等无知的妇人拖累了。”说完马上跪下,给岚昭仪磕头:“奴婢一时失言,请岚昭仪恕罪!”
岚昭仪亲手扶了红锦起身,嗔怪道:“你说得是实话,何罪之有?”
红锦的话,真的说到了岚昭仪心坎上。
红锦讪讪地笑道:“贺夫人到底是一品国公夫人,奴婢不过是个小小的宫女,实不该这样直言不讳的。”
岚昭仪笑了笑,道:“不过是国公夫人而已。”便不再多说。
红锦想了想,试探着问道:“娘娘若是不嫌弃,红锦愿为娘娘分忧解难。”
岚昭仪看了她一眼,懒洋洋地道:“你先下去吧。”
红锦笑着行礼退下。
到了晚间的时候,有一阵子没有过来的宏宣帝又来了。
岚昭仪自是喜出望外,小心翼翼地服侍,再不敢提五皇子的事。
是夜温存过后,岚昭仪偎在宏宣帝怀里,笑着道:“臣妾想向陛下求个恩典。”
宏宣帝“嗯”了一声,等着她说下去。
岚昭仪仔细地瞧了瞧宏宣帝的脸色,看不出任何不虞的样子,便笑着道:“陛下也晓得,臣妾的表嫂最近有了身孕,怕是无法再服侍表哥了。所以臣妾的娘亲想着,给表哥送个人去。我表哥如今没了亲娘,无人给他打理这些事情。表嫂性子又跋扈,又娇纵,我表哥看在孩子份上,不跟她计较,只是苦了他自个儿……”
宏宣帝闭着眼睛,微笑着打断她的话:“你要做什么?”
岚昭仪的脸红了红,支吾了几声,道:“……不如圣上给我表哥赐几个美人下去。能让她们红袖添香,英雄美人,也是一桩佳话。”
宏宣帝睁开了眼睛,斜睨了岚昭仪几眼,笑着摇摇头,道:“这可不成。你晓不晓得,你表哥和表嫂的婚事,虽然是他们自小订的婚,可还有朕的一旨赐婚在里头。再说,你表嫂的娘家爹爹,是左督察御史贺思平。你让朕给你表哥送几个美人过去,岂不是既让朕打自己的嘴巴子,又让朕从此不得安定,眼睁睁地看着贺思平不断上折子弹劾朕是个耽于女色的昏君?”
岚昭仪听了宏宣帝话,先是一惊,后又一喜,脸红道:“陛下是不世出的明君。那贺思平如果敢这样上折子,就是大不敬,圣上还收拾不了他?——不说满门抄斩,至少可以将他关入诏狱吧?”
宏宣帝笑着起身,自己穿了袍子,道:“言官上折子,是他的职责所在。按大齐的祖例,言官上书言事,有‘不杀’的特权。就算是庞贵妃乱政的时候,也不敢轻易对言官动手的。”看着岚昭仪瞠目结舌的样子,宏宣帝回身系了腰带:“这些事你不懂,就不要瞎掺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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