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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云织的额头抵在秦砚北肩膀上, 两个人面对面贴得这么近,体温在自动交融,在他的笼罩和控制下,她没有挣扎逃脱的余地, 只能听着彼此心脏的跳动声混在一起, 重重敲打耳膜。
刚才秦砚北走过来的那个情景, 反复在她眼前回放。
她做过很多次义工,见过腿受伤的人是什么样,如果是恢复期,刚站起来, 腿部肌肉的力量没那么快回到正常,至少要适应一段时间才能顺利走路。
但秦砚北……
他哪里像是重伤初愈?总不能又打了封闭吧?!
提起封闭针, 云织以他双腿这么健全的情况往回推算,那过年的期间, 他应该已经好了, 说不定还要更早。
云织下意识攥住他衣襟,茫然地闷声问:“你其实已经痊愈很久了是不是?如果是这件事中间有什么利害关系, 不能轻易公开, 我也能理解的啊,有必要瞒着我吗?”
“还是你觉得, 我会出去乱说,影响你的计划?”她眉心拧得发疼,试图在他的臂弯里抬起头,看看他的眼睛,但被抱得越来越紧, 根本动不了, “你是对我有这种怀疑, 还是用封闭针骗我很有意思?我要是没有撞见,你打算什么时候才让我知道?”
云织说完,腰上的骨骼一酸,被按得恨不能嵌入他身体里。
“怀疑?有意思?”
秦砚北终于发出声音,唇凉得人瑟缩,他像从前那样想去咬她来发泄,但又停在她耳垂上没有继续,似有似无的深浅碾磨,更能引起泛滥的慌。
“事实难道不是我的腿好了,你就会认为报恩结束,没有留下的理由了吗?!云织,还是你想告诉我,就算我现在不坐轮椅,用这双腿站在你面前,你也能保证继续待在我身边?”
云织震惊地哽住。
秦砚北手上的残血印在她衣服上,渐渐凝固,他一动就扯出剧痛,仍然不断地用力,握住她腰侧,指尖深陷。
他录入她的指纹,明里暗里跟她说过很多次办公室的地点,她一次都没有来过。
今天总算来了,就是给他这样的结果。
秦砚北口吻冷戾,看似不可撼动,中间又渗出暗哑:“如果不是你开了这扇门,不到拖不下去的时候,我不可能告诉你,你是希望我通知你,我已经好了,没有什么再让你报答的地方么?!”
他的几句话,虽然没有直接点明什么,但比助理那些猜测的冲击力更强。
云织忽然害怕他再说下去。
是她回来想跟他正经谈谈的,可她心里装的大多数还是澄清误会的念头。
等到真的要面对,才发现好像不是误会,她意识里那个杞人忧天的想法竟然已经成型了一大半,她措手不及,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秦砚北……”云织尾音发颤,“我想——”
秦砚北揽着她后脑,突然抚了抚。
云织受力低头,话被迫咽了回去,没说出来。
秦砚北果断把她抱起来,云织吓得惊呼了一下,咬紧嘴唇,尽力推他,他被西装包裹的肩臂纹丝不动,带着她走到工作台边,拾起桌上电话让助理进来。
助理在外头等得想死,听到命令赶紧出现,瞪大眼睛看着靠在桌边的秦砚北。
他分不清太子爷这是站起来了,还是用桌子借力,也不敢乱猜,随后就看到秦砚北解开西装纽扣扯下,罩在云织身上。
云织腰上混乱的血印被盖住,深黑色的西装长度遮臀,更显得她细骨伶仃,白皙易折。
秦砚北盯着她,把她睫毛上急出来的一点水雾抹掉,粘在指腹上,他用力握住,按着她后颈让她转过身,朝助理轻推了一下。
“带云小姐回南山院,”他视线灼灼勾在她披着自己西装的背影上,“让她等我回家,别出去。”
他沉声说:“织织,快下雨了,在家不要动,我很快就回去,不管你想说什么,到时候我给你机会说。”
云织朝助理的方向一踉跄,心也快从喉咙口跳出来。
她眼里含着复杂情绪,回头看了秦砚北一眼。
他还靠在那,背后就是灰沉沉的落地窗,手垂在身边,暗红血迹让人心惊肉跳,但他意识非常清醒,没有病情发作的表现。
他是理智的。
到底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
如果她现在马上整理,该砍的尽快砍断,趁着彼此还没捅破窗户纸,是不是来得及让秦砚北回到正常轨迹上!
不要再刺激他,她要做的是快点离开这栋大楼,回去收拾东西,他的腿好了,代表她计划里的报恩已经结束,她真的该走了。
云织收回目光,有些机械地往前走,秦砚北在身后说:“带她走公共电梯,从中心区过。”
云织一惊,这什么意思,要让她跟着他的贴身助理,从秦氏集团大楼里明目张胆走过去?他是要给别人昭示什么?!
“……秦砚北!”
“听话,”秦砚北眼角赤红,唇边往起抬了抬,“按我说的做。”
云织知道不能跟他争辩,当务之急是马上走,留的越久,发展就越不可控,趁还来得及……
她没再说话,揪住西装边沿,硬着头皮跟助理走出办公室。
门应声关闭落锁,遥控解除一切指纹指令,房间里还有云织留下来的气息,像抚慰,更像引人粉身碎骨的剧毒。
秦砚北指骨发白,抓过桌角那叠在云织进门前紧急传真过来的资料。
当年桐县的爆炸火灾现场,一支救援队赶赴营救,在云织的相关记录里,登记着两个当时参与救她的成员,详细情况都在这些纸上。
打印纸在他手里攥出褶皱。
马不停蹄去追根溯源的肖瑞这个时候打来电话,整合拿到的信息,严肃说:“砚北,跟你想的一样,当年的事确实有隐情,两个救援队成员我们都找到了,一开始两个人都不说,到后来还算配合,承认云织不是他们救的。”
“当年事故的地点靠近山里,路程远,救援队赶到的时候状况已经很惨烈,死伤不少,云织是被别人提前救出来才幸免于难。”
“但是救她的人不愿意留名,为了避免麻烦,也尊重当事人的意愿,到最后官方统计数据的时候,就把云织安排到了他们两个的名下,这几年他们也从没往外说过。”
“至于真正救云织的人……”
秦砚北的手机扔在桌上,通话时间在屏幕上一分一秒累加,他像站在万丈深渊的薄薄冰层上面,脚下尽是裂纹,寒意冲进骨头里肆虐。
“说。”
肖瑞跟秦砚北好几年,极少有这种迟疑吞吐的时候,他深呼吸一下,低声说:“其中一个人对真相完全不知道,另一个亲眼见过那个人,据他描述,性别男,年轻清秀,不清楚具体叫什么,但现场听过他跟别人说姓江。”
两句描述,一个姓,骤然把万斤枷锁压在秦砚北身上。
他牙关咬紧。
肖瑞顿了顿:“他还拍过一张照片,有点模糊,但能够辨认里面的人,当时是夏天,那人穿短袖,手肘的位置被烧伤了一块。”
“我马上去查了江时一的近期照片,他们学院微博上个月发了一套毕业生合集,有一张他的照片,在画室没穿外套,手肘那里,有同样的一块疤。”
“初步确认过了,救援队的人没有被威胁收买,江时一的那块伤也确实不是新伤,”肖瑞难以继续,“秦总,目前的情况来看,当初救了云小姐的人,就是江时一,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直没有跟她坦白过。”
“也许……”他推测,“江时一是不想拿救命之恩胁迫她。”
秦砚北很轻地冷笑了一下,脚下踩着的冰层彻底炸开,轰响声里,他失重下坠,被推进绝境。
他慢慢俯身按住桌沿,笑声割着咽喉,撕扯肺腑,沸腾的渴望和需求,都被冻结成冰再一寸寸敲碎。
江时一……才是救她的人?
江时一不想拿救命之恩胁迫,现在是他!他没有底线,不管什么后果,都要拿这份认错的恩情当筹码,强迫云织留下来!
他就是那个罪不可赦,强行攥着不属于他的东西,去绑架她,欺负她的人渣!
即使跟她绑在一起的时光是偷来抢来的,他也不在乎。
肖瑞还在汇报具体细节,秦砚北手机上方的通知栏蓦的跳出一条微信,发信人是方简。
——“砚北,我感觉有点不对,想来想去还是要跟你说一声,云织上楼的时候我碰见她,她说以后你会遇到更好的……是我关心则乱吗,我怎么觉得,她像是要走的意思?你们又吵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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助理严格执行秦砚北的吩咐,带云织从秦氏总部的中心区路线穿过,她一开始芒刺在背,到后来已经麻木,对于不熟悉路线的她,要是勉强改道,才是糟。
四处的议论声虽然压得很低,但还是过度亢奋到让她能听见。
——“徐助理陪着的!一看就还是学生!真是秦总未婚妻?!”
——“我早上离老远看见秦总了,西装好像就是她身上那件,卧槽所以说这姑娘根本不是上赶着,是秦总在乎人家?太子爷居然会给人披衣服!别是她偷拿出来,故意炫的吧!”
云织浑浑噩噩出了大楼,进车里就避开助理从后视镜能看到的角度,给唐遥发微信:“遥遥,你方便吗,半小时以后能不能来南山院接我一下,我怕下雨,等不到车。”
唐遥马上回过电话,被她挂断。
她这时候只是觉得不能让助理听见,但心里仍然乐观地觉得,只要她下定决心走了,秦砚北就会清楚她的意思,以他那么骄傲,不太可能再进一步了,他会及时止损。
有些话哪怕不说明白,他也可以懂,就把那些不合适的感觉尽早掐在初期,对两个人都不会有什么太大影响。
唐遥悟了,用微信回:“出事了是不是!秦砚北欺负你了?!别着急,你先稳住,我准时到南山院,到时候电话联系,见面再告诉我详细的!”
有了唐遥的答复,云织心放下,握紧手机靠在车窗上,失神看着窗外阴到发黑的天色,隐隐有闷雷声传来,昭示着暴雨将至。
她手心有点疼,轻轻摊开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手按了那么多指甲印。
心口若有若无地被塞满,迷茫酸胀,她身上的西装都是秦砚北那种很浅的冷淡草木气,四面八方把她围拢。
云织回到南山院,立即上楼开始收拾行李,之前就已经整理好了大部分,现在只剩下些必须品。
她把东西都放进行李箱,在窗边无意中一低头,看到了玻璃温室里开花的树和满地青菜,手指紧了紧,想着要不要去把菜都拔了,以表决心。
最后她还是没下得去手,也怕时间来不及,穿好一件有帽子能防雨的外衣,提着塞满的小行李箱下楼,走出卧室前,给秦砚北留了一张简短纸条作为交代。
云织环视了一圈客厅玄关,想起第一次来的时候,屋外大雪,现在春天已至,雷声响个不停,积压了几天的暴雨突然降下,哗哗拍打玻璃。
唐遥的微信准时发来,她忙着开车无暇发文字,是语音:“织织,我到南山院了,车在c区门外,保安说你跟他打过招呼,我再过五分钟应该就能到c9附近——”
语音的末尾却戛然而止,在截断的前一刻,云织隐约听见车被意外别住的轮胎碾磨声,以及唐遥的惊呼,混在杂音和雨声里,不够清楚。
云织有种慌乱的预感,脉搏在砰砰加快。
她不等了,拽着小行李箱快步往大门走,想出去找唐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