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要回到过去,让我像从前那么对你,但我现在顾虑变多,已经不可能做到了。”
秦砚北垂眸跟她对视。
小姑娘穿着家居服,比平常看起来更乖软,头发被他揉得有些乱了,像白绒绒的垂耳兔,她在他腿边,每一点温暖气息都在勾着他,折磨一般想把她抓过来欺负索取。
她却告诉他,不可能回到过去了。
秦砚北喉结向下压着,仿佛吞咽什么锋利的东西,眉眼间有掩饰不住的痛苦。
云织跟他把话讲清楚,就起身去卧室里铺床,庆幸这张床够大够长,不然他今晚可要受罪了。
她又多拿了一套被子,铺在床边空地上,都收拾好去扶秦砚北,回到客厅,云织才想起重大问题,她这里根本没有男人的换洗衣服,而且洗澡怎么办?!
秦砚北眼底有抹薄薄的血色,唇也比刚才苍白,云织看了几眼,心里莫名觉得难受。
她跑回衣柜边翻了半天,好不容易找出以前给哥哥网购的一套休闲装,因为尺码不准太大了,又忘记退换,就一直压在衣柜里。
云织把衣服交给秦砚北,没想到他突然手指攥紧,凶神恶煞看他,简直要把她吃下去:“你哪来的男人衣服?!”
她理所当然答:“送人的,没送出去。”
秦砚北满身戾气,衣服在他手中快要弄破:“……云织!”
云织眼里水光闪闪:“给我哥的,不行吗。”
她把一个塑料椅子放进浴室,脸颊因为不高兴而有点圆鼓:“你自己洗澡,我扶你过去。”
秦砚北闭了下眼睛,把衣服叠好抓住。
他竟然在嫉妒。
只是因为一件不知道给谁准备的衣服,在看见那刻,心就不再受自己控制,被扎满细密的针,酸涩怒意,以及更重的,怕她也去对别人好。
云织不知道太子爷用一双伤腿怎么洗的,才十几分钟就打理干净了,头发被水浸过,少了些压人的阴沉气势,反倒衬出五官的过分优越来。
她搀着他,把他往床边带,然而刚靠近床尾,就被他出其不意一推,先倒在了床上。
云织一愣,赶紧爬起来,就看到秦砚北已经吃力地弯下膝盖,选择了她给自己预备的那个寒酸地铺,还冷着脸把被子往她床的方向扯了扯,近到不能更近,才略显嫌弃地躺下。
“别看,”他关了她的台灯,在黑暗里低声说,“再看就陪我睡。”
云织把话咽回去,抱着被子滚回床上,心里一直说不清什么感觉,七上八下的颠倒,她根本没有睡意,熬时间数着秒,听那道还算平稳的呼吸声。
她等了差不多半个小时,从呼吸节奏感觉秦砚北应该已经睡了,才不安地轻轻翻过身,爬向床沿,想借着月光看他一眼,确定他的状态,可别半夜里出什么事。
上一次发作,他没这么容易熬过去。
秦砚北躺在地上,那道牵扯着他心神的体温和气息就在旁边不远,偏偏像隔着不能跨越的鸿沟。
她在被子里不老实地乱动,紧张蜷着身体,揪枕头的边角,他都能清晰感觉到,眼前勾勒着小垂耳兔在床上拱得乱糟糟的样子,胸腔里那些肆虐的焦躁,以及激亢神经牵引出来的进犯欲望,都在蓬勃作祟,折磨着意志。
他放轻吐息,希望她快点安分,免得他贪得无厌。
云织却完全不配合,在以为他睡着后,轻手蹑脚爬过来,伏在床沿观察。
月色模糊,不够照明,云织又不能开灯,努力离得更近点,想看他表情状态对不对,要不要给方医生发个信息报备一下。
正犹豫着,她伸出去想探他体温的手就被一把握住。
云织没有防备,惊得急忙往回收,但秦砚北的力量她根本抗衡不了,挣扎几下,就被他从床上扯下,用自己身体接住,收拢进足够宽大的被子里,揽到胸前。
云织被罩住,一时间四面八方都是他的温度,以及沐浴乳的干净草木气,偏偏这种味道在他身上,莫名都是侵略性。
她一时有点头晕,随即后背被搂紧,男人绝对算不上稳定的声音,磁沉地抵在她耳边:“织织,我说过了,再看就陪我睡。”
作者有话说:
太子:看清楚,她还爱我[猫猫骄傲甩尾巴,故作坚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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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云织觉得热, 地暖的温度本来就高,被子又严严实实盖上来,但跟不管不顾抱住她的那个人相比,这些又都显得微不足道。
她像陷进一团不见底的海水, 挣脱没有效果, 反而被包裹更紧, 皮肤上每一寸施加上来的压力都无比鲜明,烧着灼灼热度,让人无处可躲。
他今天的沐浴乳和洗发水跟她是同款,可不但没有降低危险性, 还多添了一抹异样的旖旎,好像不知道从哪一刻起, 两个人竟然多了某种隐秘的勾缠。
寒冬深夜挤在同一个小房间里,共用浴室, 气息互相侵染, 无人知晓的黑暗中,他低低叫着她小名的亲昵。
云织大口呼吸, 尽最大可能跟秦砚北保持着空隙, 着急说:“我只是想看看你状态怎么样,怕你万一出什么事又不吭声, 我不能及时发现。”
秦砚北嗓音越来越哑,慢慢重复:“嗯,我听到了,你害怕,怕我出事。”
云织其余的话卡住。
他这么说没有错, 问题是又说不上来的有哪里不对劲儿。
云织下意识补充:“大过年的, 你如果在我这个小出租房有个什么意外, 我对不起救命恩人不说,死几次都不够赔的。”
秦砚北的唇边若有若无蹭着她温软耳廓,类似于吻的轻触。
他肌理坚实舒展,四肢修长,在这个被子圈出的囚笼里,微蜷着身体轻松把她困住,仿佛终于将心念的猎物抓回巢里,看似慢条斯理,实际无比急切地准备侵吞独享。
“别解释了,”秦砚北脊背弯起,拥着怀中人,似亲非亲地擦过她脸颊,“我知道你在意我。”
他抬起手,蒙住她的唇,阻止她再说那些撇清关系的话,深埋进她颈窝中,执拗地沉声喃喃:“不管你怎么生气,跟我吵,告诉我回不到以前,我都确定,你在意我。”
云织不可能放弃他。
他也已经找不到回头路。
在分开的那些日子,在今天这个好像平平无奇的深夜,他清醒看着自己跳进深渊,对一个从前觉得没有可能的人,低头认输。
云织不想一直想逼他爱她么,哪怕他自己都觉得无比荒谬,但无论否认多少次,事实已经深扎进心里,不受控地朝他血肉骨骼中生根蔓延。
她最不切实际,也最难达到的要求,他已经给她实现。
秦砚北转过云织的脸,低眸盯着她,唇下压,印在自己盖着她嘴唇的手背上。
云织的氧气稀薄,实在逃不出秦砚北的钳制,就干脆退而求其次,艰难地在他胸前转过身,把背对着他,扒开被沿,冲破那种天罗地网似的包围感。
她压下心悸,短短几分钟脑子里过了十来种摆脱他怀抱的可能性。
然而她只是稍微往外挣动,身后的人就如同被刺到最痛的神经,反应极大,完全压倒性地把她拽回来,吐字沙哑:“别动,别走。”
威胁,警告,发号施令,更是隐忍的祈求。
云织是真的不敢再跑了,唇上咬出的牙印,她安分地静下来,试探握住秦砚北的手腕,闷闷说:“那你……别抱这么紧,我喘不过气。”
她停止抵抗,卸了力气躺在他臂弯里,心里明白他其实已经筋疲力竭,是在强撑着最后那些意志。
云织记不清过了多久,颈边烫人的呼吸终于渐渐平稳。
她发迹已经汗湿,小心翼翼摸过床头桌上的手机,亮度调到最低,给方简发了条微信,询问他秦砚北近期的病情,以及……她是不是真的对他治疗有用。
方简回得很快:“从你们吵架开始,他就脱离控制了,药物基本全面失效,就算短暂有效果,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反复,说到底根源还是受你影响的情绪。”
“你当然对他有用,”方简以为小姑娘是不好意思,不确定自己对秦砚北的重要性,于是做了次好人,坦诚讲,“他的治疗本身已经到穷途末路了,是你到他身边之后,他才有了转机,你一走,他的精神只会加速崩盘。”
方简对外是全科医生,也是秦砚北的私人医生,实际上主攻心理,连续负责秦砚北已经超过三年,深谙他的病情。
云织虽然相信秦砚北的话,但亲眼看到方医生这么说,才有了真实感。
她缩在秦砚北怀里,实在没法忽略这种越界的姿势,又委婉地问方简:“他发作的时候,行为会很反常吗?比如……对身边人有过份亲密的举动。”
方简对着手机卧槽了一声,以为太子爷趁病把女朋友给怎么了,他这会儿要是拆台,岂不是找死。
于是一本正经回:“会,极度反常,渴求亲密,没道理可讲,他如果对你有什么过分的,希望你谅解,等他稳定下来,自然就能恢复正常了。”
云织总算稍稍放心,秦砚北这样果然是因为生病,不是……其他的。
等到明天早上他醒过来,一切都会恢复原样。
他还是那个骄矜冷淡的太子爷,即使他真的需要她来治病,也不可能再放低态度,按他的性格,应该是直截了当提要求,让她必须照做。
云织分辨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她被迫枕着秦砚北紧绷的手臂,鼻尖都是他身上的草木香,这一刻明明最亲近,又清楚知道是有时限的。
他的道歉服软和强烈需求,都像一场不满于她擅自离开的宣泄,等天一亮,就会回到之前。
唯一不同的是,她要顶着太子爷的威压,去辅助他治疗。
清晨六点,天际有了一丝微红,云织确定秦砚北睡得很沉,才耐心地一点点从他控制里脱离出来,蹑手蹑脚起身走出卧室。
她轻声准备了早饭,放进保温盒里,从镜子中看到自己脖颈上难以直视的殷红痕迹,找了两个创可贴盖上,留下一张纸条,穿好外衣悄悄出门。
今天就是除夕了,周边的商场店铺只有少数在照常开门,最多营业到下午三四点也要歇业,云织没有什么非要去做的事,只是不知道怎么面对清醒过来的秦砚北。
昨天她说明白的那些话,他肯定还记得,就不用当面再重复了。
太子爷状态稳定之后,用不着她赶,绝对第一时间就会离开她那套小房子,后悔昨晚对她那么低姿态。
她等晚点再回去,零点跨年的时候自己煮一包速冻水饺,这个每一年都乏善可陈的春节,也就安安静静过完了。
云织不知道,她关门的一刻秦砚北就已经醒了,他手臂挡住眼,直到上面残留的气息散掉,房间里静得只剩下清晰的心跳声。
秦砚北撑身坐起,家里没有男款拖鞋,他赤脚走进小客厅,茶几上放着云织亲笔写的纸条,几个字简洁又疏离:“醒了记得吃饭,走的时候把门关好。”
秦砚北按按隐痛的眉心,刻意无视她字里行间的无情,低声笑了笑。
她倒是脸皮薄,一大早就又躲了,昨晚上也不知道是谁不睡觉趴床边看他,被抓包了还硬是要往外跑。
他反复回忆云织后来温顺伏在他怀里的情景,来压制心里层层叠叠的莫名空洞,那些没由来的失去感如同吸附在骨头上,一口口向里啃噬。
秦砚北阖着眼攥紧手指。
云织爱他爱得要命,留他住下,由他抱着过夜,还不够证明么。
她只差一句面对面的表白而已。
秦砚北吃完云织做的早餐,碗筷洗净,环视了一圈房子里的摆设,打电话让司机上楼送轮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