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片的仓房除了少量方仓之外,主要是圆仓。
当洛泱站在这数百个圆柱形粮仓之下,才体会到盛世大唐繁华背后的底气。
“公子,您说他们会不会将火药箱子藏到粮仓里?那样可就太难找了。”阿冽挠挠头,他们都没见过这样的阵仗。
“不会。你看看仓顶,在粮仓里炸了,也一样要靠火势蔓延,还不如放把火简单。”
听李奏这么一说,大家抬头看圆仓的仓顶,那里留有透气孔,孔上带着顶木制“圆帽子”挡雨,一群麻雀在上面进进出出。
洛泱灵机一动,指着与圆仓相邻的那排方仓道:
“那我们的目标就缩小了,一定是在相邻的这排仓房,只要火星飘过去,粮仓很容易就会被点着。同理,紧挨着东宫和紫微宫的仓房,才是最佳位置。”
“不错啊,你这小脑瓜子被洛水泡了一下,比我读了十年圣贤书的还好用。”元枫毫不吝惜对小妹的夸赞,他跟着手一挥,身后的几个亲兵朝着仓房跑去。
洛泱暗笑:我可是读过十六年书的人,比你们的六艺可复杂多了。
我骄傲了吗?
确定了目标,他们分散开来各自去找。原来想象中西片也应该对称有两箱火药,没想到除了旺财找到了一箱,便再也没有了。
“来不及扩大搜索范围了,先把找到的运出去。”李奏果断道。
一辆已经装了些家具的牛车被赶了过来,可这箱火药却不好抬,因为仓房门口不远处,有四个仓管围着方桌“打麻雀”。
好在为了躲阴,他们坐在对面仓房的墙边,离这边仓门有点距离。本想放弃寻找这一间了,但前面几间都没找到火药,洛泱有些不甘心。
好在她坚持,旺财进去逛了一圈,出来就去拉她衣摆。
终于找到火药,大家都松了口气,可看这仓门的位置,又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洛泱对元枫打着手势:我带两个亲兵进去,我怕旺财不听他们的。
元枫想了想,摇摇头:我去,旺财也认识我。你,在外面等着。
正好那四个仓管因为什么争执起来,斗鸡眼似的看着一块竹牌争论不休,元枫和两个亲兵趁机溜了进去。
“你个赖爪!不抢中就要跑?输不起哈?”
“你个七孙!你才诈鹘!这上面的字你看不出来?不玩了不玩了。”那仓管说着就要把手里的木牌都甩到桌上,另一个拦住了他:
“哎!白动,放下就是认输,你认不认?”
“老黑,你也太短了,以后别说我是你兄弟......别拉我!我回去点库!”
他把竹牌拍在桌上,还真站了起来。洛泱两个拳头握得紧紧的,大气不敢出:
牛车在仓房后面,他们现在退出去,应该不会被发现,可三兄还在仓房里头,她不能不管他。
她正准备冲出去,却看见李奏的轮椅动了,他要冒险出去。洛泱忙把他的轮椅拉住,凑在他耳边说:
“让我去,你留下来保我的命。”
李奏当然能明白她的意思,就是没想到,她一个小女子居然有这样的勇气和智慧:
他是他们这群人中最大的人物,直接冲到前面,万一圆不过来,那个不给他面子的仓署令还不知生出什么幺蛾子。
但若是他的手下闯了祸,他还能跟仓署令讨价还价。
“谁?你是什么人,胆敢闯皇家禁地!”
洛泱一走出去,立刻吸引了推搡中的几个仓管的注意。她并不慌张,反倒迎着他们走过去:
“哎呀,总算看见活人了!几位兄弟好,我是跟着县公进来办事的,这皇仓忒大,我上个茅房居然迷路了。”
那几个仓管是知道县公进仓这件事的,只不过他们管的这一片,没有王府用的东西,没料到这里突然冒出个人来。
“走反了撒,往东走、往东走。”
听说是迷路的,他们也都放松下来,眼光又回到方桌上。
洛泱当然不急着走,她也顺着他们的目光往桌上看,这一看不要紧,她差点笑出声来:我勒个去!这不是国粹吗?都说是明清才有,这还是唐朝,居然有了这玩意儿。
“几位兄弟,斗胆一问,你们是在打麻将?”
“麻将是什么?我们这是打麻雀。”
洛泱乐不可支的上前拿起一块画着“幺鸡”的竹牌问道:“这是不是麻雀?”
“是啊!”
“这是不是条子?跟在麻雀后面的。”
那几个仓管笑道:“看来你还有点见识,它确实是跟在麻雀后面的,不过不是条子,叫做‘索子’,我们管粮仓的最恨麻雀,闲来无事,想出这个博戏。”
“那这个呢?”
传说筒子是打麻雀的枪,可唐朝还没有火器,画的不可能是枪啊,洛泱好奇得很。
仓管们知道她是县公的人,也和善了许多,指着旁边的谷仓道:“喏,那不就是!我们爬到顶上去赶雀儿,往下看,谷仓就是这个样子。”
这么一说还真像,中间花花的圆,是谷仓顶上通风口的小帽子。
“这个方框呢?”
“这是我们用来赶麻雀的白板啊,一板子拍过去,拍到鸟身上,‘嘭’的一声,就是碰了!”
还真是形象。洛泱拿起一块竹牌,上面用毛笔写的字已经很模糊了,像是“万”,却看不清是几万,自言自语道:
“墨写的容易掉字啊......”
她这一说,勾起了几个人的新仇旧恨,又回到刚才的争执:
“老戴就是这样,明明是诈鹘,借口字看不清,硬是不承认!”
那老戴分辨道:“你看不清不代表别人看不清,这位小兄弟是外人,我们可以让他来做个中间人,看看上面到底写的是什么字。”
洛泱假装找光线,斜眼瞟了一下仓门,正好看见三兄牵着旺财出来,后面跟着的亲兵刚冒出个头,她一惊一乍叫到:
“啊呀!原来是个‘万’字。”
那几人嗤笑道:“万字还剩了半边,谁还看不出来?万字上面那个字才是关键嘛!”
苏洛泱在现代的公司领导是南京人,但是他最喜欢打太仓麻将,因为太仓麻将比其他地方的张数多,多了四张“百搭”牌,就变得多了很多变化,几乎不可能摸到完全一样的两手牌。
她虽不擅长,可基本规则她都会,扫了眼老戴面前的牌,他胡的是对对胡,手上这一张若是“三万”那就没错,眼珠子一转,她有了主意:
“上面这个字最后一笔是一横,那可能是‘壹’也可能是‘叁’,但是看这墨胡的方向来看,我觉得应该是‘叁’。”
老戴乐得跳了起来,嘎嘎笑道:“给钱给钱,就说我是鹘了,你们偏想坑我的钱。小老弟,真是要感谢你,让我沉冤得雪!”
“切!”
另三个很是不服气,但说过让这位小兄弟做中间人,他们也不好反悔。只听洛泱笑道:
“你们还有这样字糊了的竹牌吗?要四张,我教你们一个有变化的玩法,这四章看不清楚字的牌,就叫做‘百搭’,它不固定是那张牌,却又可以代替任何牌。”
“哦?还有这样的玩法?”
几个人有了兴趣,从地上的一个布带里往外翻,果真找了几章看不清字的竹牌,一起凑到桌前听洛泱讲规则。
这会功夫,旁边仓房里的那箱火药已经被亲兵抬了出来,元枫站在李奏身边,两人看着还在叽叽呱呱说个不停的洛泱。
“你妹妹真的是得了失魂症吗?她怎么什么都会?”
“有一失必有一得嘛!就像你,暂时失去走路的自由,可却得到了离开十六王府的自由。”
一样吗?
好像很有道理,其实狗屁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