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展眉所在的这个情报与监察缉捕机构名为南镇抚司,在品阶上比设在新都瀛都的北镇抚司要低上半级,但是因为地处战事中心,人数上可比正常编制标配多了一倍还有余,可谓是权重势大。
卫展眉走进衙署的大门时,门房的老苍头错叔叫住了他:“卫总旗,早上好,大阁领请你半个时辰后去内堂见他。”
北镇抚司的首脑是镇抚使,为了有所区别,内部在习惯上称南镇抚司的主官为大阁领,如今的大阁领就是举荐卫展眉来此任职的傀儡小朝廷风云人物之一的胡式微。
卫展眉微笑着点点头,抬手递给错叔一个他路上买的肉夹馍:“好嘞,这是给您老的,趁热吃。”
错叔自从南镇抚司开衙建署就在门房看门了,大家都不知道他的真实姓名,也没兴趣知道。错叔腿脚不好,一只腿瘸了,传闻他年轻时曾是旧朝朝华军中的一员猛将,打仗时残废了,一直过得很是潦倒,后来承蒙旧部照拂,才得以在此领了个闲职养老。
错叔见了肉夹馍,一张本就布满皱纹的老脸笑得更是如同菊花,拄着一根硬木拐杖蹒跚着走过来接下:“卫哥儿费心了,这满衙门我就瞅你顺眼,年轻轻的就贵为总旗官,还不摆架子,其他人,哪个不是鼻孔朝天啊。”
说完左右看看无人,压低了声音又说道:“大阁领一早就带着队车马过来,脸色不善,你等会儿可要小心伺候着。”
卫展眉扶了错叔一把,顺手拍了拍拐杖,回道:“谢谢错叔,我晓得了。”
卫展眉绕过影壁,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途中看见一人低着头迎面走来,他侧身避过,打了个招呼:“早啊,袁先生。”
那人嗯了一声,头也没抬就走了过去。
此人叫袁恨普,是南镇抚司的账房兼书启师爷,一手文章写得极漂亮,很得胡式微的赏识。他比卫展眉要大上几岁,人长得白白净净,文弱书生的模样,就是说话总是酸得很,顾影自怜,不大爱理人,在衙里人缘不怎么好。
卫展眉也不在意,径直来到自己的屋里,换上了官服,给自己泡了一壶茶,坐在桌子后,右手手指捻动,摩挲着茶壶,看着挂在架子上的白斩双刀和暗器囊,静静地又在脑海里把从一早到现在得到的所有信息回顾了一遍。
静坐了小半个时辰,卫展眉起身出门去往内堂,到了门口,报名而入。
内堂里已经或坐或站了一些人。
当中一张几案旁有两把高背太师椅,左首上端坐一人,面红无须,一头白发,瞧服色应该是位内廷的公公,此刻单手扣着只茶碗,两眼眼皮耷拉着,似乎在闭目养神。
他身后立着两人,一人身材不高,道长打扮,脸上似笑非笑,双目逡巡闪动。另一人是个身量欣长的女子,一身黑衣,面上罩着块黑纱,只露出两只秋水般的眼眸,也在好奇地左顾右盼。
右首上就坐的正是卫展眉的顶头上司胡式微。
胡式微身高中等,微胖,眼袋很大,两个太阳穴努努着,一看就是内功精湛之辈。
胡式微平素里逢人说话先带笑,极像是一个富家翁,第一次见到他的人,无论如何不会把他和杀人不眨眼、手下沾满鲜血的南镇抚司大阁领联系起来,胡式微在江湖上有个外号,就叫做“笑面人屠”。
但是今天,胡式微果然如错叔所说,脸色发黑面容阴沉,和平时的样子大相径庭。
卫展眉和胡式微对视一眼,轻轻站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又等了一会儿,所有人都按时到了后,胡式微痰嗽了一声,开了口:“诸位,本官先给你们隆重介绍,这位是来自内廷,并代表北镇抚司下来巡视的特使,涂海涂公公,你们,先行见过。”
众人一起叉手施礼,涂海放下茶盏,微微点头。
胡式微接着加重语气说道:“今天叫齐诸位前来,实是发生了一件大事,很让本官痛心疾首的大事。”
说道这里,胡式微转向涂海:“南镇抚司在本官以外,辖下目前设有千户两名,百户五名,总旗官八人,再往下有小旗官三十六人,绣衣卫缇骑一百二十八人,其余为普通军士校尉。”
说罢,又转头看向众人:“今天在这里的是总旗以上的将佐。除一名千户、两名百户和三名总旗或常驻在外,或外出公干未归,应到七人,实到七人。”
停了一下,没理会大家诧异的目光,胡式微沉声继续说道:“涂公公此行所为何来,你们七人心知肚明。”
“反叛朝廷的三十六路烽烟,经过经年数场平叛剿匪大战,或灭或散,现今还有苟延残喘的十八路。”
“日前,我南镇抚司成功策反其中主要一路叛军快雪时晴堂的副总堂主,朝廷悬赏缉拿的匪首之一白晓升,答应弃暗投明,反水投诚。”
“白晓升出逃并被秘密护送到郢都,但是他只愿意在朝廷要员面前供出快雪时晴堂总堂所在位置,以及军力部署等等隐秘情况。由此,涂公公一行才马不停蹄赶来。”
“在会面之前,白晓升的住押地点只有本官和你们七人知晓,再无旁人知道详情。”
说到这里,胡式微变得声色俱厉:“然而,就在今晨,本官亲往城外迎接特使,途中接获情报,有人意图行刺涂公公,本官即刻赶往保护,并着人命令功夫最高,负责看守白晓升的江汉江千户召唤绣衣卫火速来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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