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远安自觉自己将要辉煌腾达, 内心里生出万丈柔情, 这情, 自然是对着林娜的。两人好一番温存之后, 林娜躺在陈远安的怀中, 轻轻道:“远安, 明日你就随我搬去租界住吧。”这松江旧宅大归大, 可是连个电灯都没有,太不方便了。
“好,都听你的。”陈远安宠溺的回道。
对于自己一家人即将住进林娜的小洋楼里, 陈远安没有半分不适,林娜也不觉得哪里不对,情到浓时, 林娜甚至愿为爱人奉献一切。
而她为陈远安找的靠山, 正是从亲弟弟手中抢过来的,对此, 其弟颇为愤慨, 一怒之下说要与林娜断绝姐弟关系, 而林娜对此颇为不屑, 她觉得新时代男女平等, 凭什么弟弟有的, 她没有?更不喜弟弟的老旧做派,她觉得弟弟与母亲目光短浅,不怪乎父亲喜爱姨娘, 不愿将母亲带出门会客。
暂且不说林娜为了陈远安付出了多少, 只说陈远安,他冷不丁的问道:“秦青最近可好?我看修平已经不是当初的修平了。”
说到陈修平,陈远安心中难掩抑郁,而林娜亦也有种被人背叛的感觉,她略微有些冷漠道:“陈修平那人,满嘴的新式思想,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可真正遇到一点问题,却是半点用处都没有。远安,你都不知道秦青有多可怜,明明都准备谈婚论嫁了,偏他那什么小舅舅留洋回来,所有的事情就又搁置了。害的秦青在家里被兄弟姐妹们说嘴取笑,在外也被同学们议论纷纷。”
关于陈修平的事情,陈远安还真没林娜知道的详细,就连陈修平一言不发的跑镇江开厂做生意,他都半点不知情。
“好端端的去镇江干什么?”陈远安对此颇有些不解。如今满大夏,还有什么地方比的上大上海。
“听人说是去跟他那喝过洋墨水的小舅舅一道做生意,这会儿跑过去监工盖厂呢。”林娜知道的多是从秦青口中得来的,而秦青,她因为陈修平的沉默,心都快碎成了渣滓。
陈远安慢慢消化林娜提供的消息,“建厂?你可知道是建什么厂?”说到建厂做生意,陈远安不由想到那位被他休掉的前妻。
早知她有这样的能耐,他当初也不该把事情做的那般绝。如今她算是傍上了富豪,爹不认,祖母不认,比他陈远安还要狼心狗肺。
“听说是建什么食品厂。具体也不大清楚,反正听说他们在镇江花钱跟撒着玩儿似的。”
“食品厂?”陈远安颇有些纳闷,暗道,这食品厂能赚什么钱?开个小作坊卖点吃食不就行了?劳师动众的建个大厂,若是那些吃的不能及时卖了,还不得发霉变质?
陈远安想着,赚钱的行当还是他那位前妻开的护肤品厂,听说那厂里可是日进斗金,每日里前来拉货的小车子能把整条街都给堵了。
“喂,远安,你什么时候把那帮人给我撵走呀?明日去租界,可不准带个外人。”林娜不知怎么的,一下子又跳到张家人身上去了,她推了推身侧的陈远安,微微有些不满道。
陈远安抓住她的手并放在心窝上,“娜娜,你放心,我不会带他们去租界的。我收留他们,不过是见他们可怜没有落脚之处,如今张家老夫人跟老爷都不见了,我若狠心不管,岂不是等于眼睁睁的看着他们送死?”
“哼,就你瞎好心,小心养出一堆白眼狼出来。你那前妻不是好大的本事,你直接将人推给她不就行了?”说到张楚,林娜这心里就有些不自在。
这女人总归有些爱比较,以前她能把张楚衬托到泥土里去,可没想到,人家转眼成了自己高攀不起的存在,新寻的男人也是她林家够不上的旺族。
“成,都听你的,我的夫人。”陈远安故意语带暧昧道,偏这话,简直说到了林娜的心坎儿里,她刚才的一些小不满,顿如云烟一般消失不见,剩下的,则是浓情蜜意。
陈远安通过林娜的牵线搭桥,顺利的结实了租界内的日本人,而张楚,再扔了数十捧花之后,她又开始扔些名贵珠宝了。
真没想到,那个田村真一竟然这般有耐心,且还会这般大手笔,一副为了她甘愿清空家底的模样。
“厂长,厂外有个自称是您妹妹的人找您。”秘书看了一眼随意扔在桌子上的珍珠项链,心里就是一阵羡慕,暗道,若是有人这般追求自己,她早就点头应好了,想来,这世上也唯有厂长能抵得住这样的珠宝首饰。
“我的妹妹?什么名字?”
“是的,自称张晴。”
“一个人来的?”张晴,她的庶妹,一个柔弱胆小的旧派女子。
“除了一个小丫鬟,并无旁人。”
“你带她一个人进来。”
张晴生的甚美,眉若远黛,眸含秋水,身子娇弱无依,走起路来,步伐缓慢且轻盈,如蝴蝶在花间飞舞。只可惜,她胆子太小,一副惊弓之鸟的做派白白坏了她一身气质。
张晴见了张楚,躬身拂礼,张楚开口让秘书退下,而她自己则稳稳的坐在椅子上,并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姐妹情深。
张晴拘束的站在办公室内,她刚才余光扫了一眼自己这位嫡姐,见她面色沉静,目含剑光,心下就是一颤,可想到如今家里的处境,她又不得不向嫡姐求救。
“你们还没回苏州?”张楚暗暗打量张晴几眼,确认好她没有任何威胁性之后,方才出口问道。
“还没回苏州,如今祖母跟爹爹失踪,我们都无盘缠回去。”张晴轻轻回道。
“他们失踪了?什么时候失踪了?你们都无盘缠?”这话她是不信,二姨太有儿子傍身,手里不可能没钱。
“上个月二十六日,祖母跟爹爹说要来寻你,然后就再也没回去了。家里有盘缠的都回苏州老宅了,只我跟姨娘手无分文,被陈远安收留。”说到陈远安的时候,张晴咬了咬唇,可还是一五一十的都说了出来。
张楚嗯了一声,细细的想着上个月的事情,的确,上次张勐跟邓老夫人是有跑到她厂门口撒野,可她根本没让两人进厂,当时两人骂骂咧咧的又回去了。
“陈远安收留你们?为什么?”
“二姨太走的时候,不肯带我跟姨娘,因为在苏州的时候,祖母将我许给陈远安做妾室。祖母跟父亲不见,我与姨娘无路可去,陈远安见我们可怜,就收留了我们。”说到这里,张晴眼里闪过几分难堪。
陈远安那人,无利不起早,怎么会这般好心的收留张晴跟她姨娘。
“张勐曾来找过我,想来你也知道我的厂子在什么地方。既如此,你们为什么不早早过来寻我帮助?”好端端的,又跟陈远安搅和到一起。
“楚楚姐,我当初是要来寻你帮忙的,可姨娘听信了陈母的话,不愿意过来。他们都说,是你安排了人把爹爹跟祖母扣押了。”张晴掩下所有心思,实话实话道。
“既如此,怎么这会儿又跑来寻我?怎么,你姨娘就不怕我再扣押了你?”张楚颇有些好笑道。
“楚楚姐,是我瞒着姨娘跑来寻你的,求您帮忙送我们回苏州吧。”她这样的人,跟大上海简直是格格不入,留在这样的地方,除了受人嘲笑跟要挟,没有其他出路。若能回到苏州,只要听话,还是能过上小姐日子。
张楚听了,皱眉不语。她既纳闷张勐邓老夫人的情况,也好奇陈远安的盘算。陈远安那人无利不起早,可不会白白照顾张晴这么久。至于妾室这个身份,于他而言,不过是嘴上的花花,今日能应承下来,明日就能不承认,更何况,张晴还是个没啥陪嫁的旧派庶女,于他而言,就是为妾,应该也觉得她不配。
“张晴,你若是想回苏州,我今日就能安排人离开,不过,你得跟我说清楚,你与陈远安是个什么关系?”他倒要看看,这个陈远安到底打了什么算盘。
张晴还以为张楚介意自己跟陈远安的关系,忙急急的解释道,“姐姐,我跟姐夫没有任何关系,他虽收留我,但我跟姨娘也没有一日不做活计的,至于什么妾室,当初张陈两家闹掰之后,基本上也言存实亡了,若不是祖母跟父亲失踪不见,只怕这口头上的婚约早已取消。”
“姐夫,他可当不得你这句姐夫。张晴,咱们虽为姐妹,但关系如何,你我心知肚明,我能安排你走,但前提条件是,你没跟陈远安混到一处去。”对于陈远安,张楚是厌恶至极,每每听到他的名字,她就觉得恶心难受。
只是张晴来的时机太巧,她不得不多留两个心眼。再者,张勐跟邓老夫人好端端的消失不见,这里头又是谁的手笔?
若是葛大哥,只怕他早早跑来邀功了,不可能瞒她这么久。
若不是葛大哥,又是谁?是田村真一,亦或者旁的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