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铁岭的行程是提前就安排好的，所以小楼里已经打扫干净，厨房也是可以用的。但这里并没有留人。只有个负责开门的，还是华夏信息的人。
华夏信息的人都是经过管冲那个系统出来的，基本上都是可以相信的。所以他在这里准备的食物和用品也都是可以放心使用的。
这个人员配置下，祝老肯定是自己歇着就行了，做饭的任务肯定还是要落在胡杨身上。照惯例应该是柏青给他做助手，但这次戚扬非常恳切申请了这个工作。并给出了貌似非常充分的理由，就是让两个女生去稍微拾掇一下寝室，似乎是非常合适的安排。
其实，还是想要保持和某个姑娘的距离。胡杨真的是在心里叹了口气，又不是真的讨厌，何必呢！
反正来日方长，胡杨今天就做那个不解风情的帮凶，把戚扬留在了厨房。柏青带着祝芷云去上面收拾一下房间。不管是厨房还是上面的寝室，卫生都是不用打扫的。只是需要稍微安顿一下行李，最多只需要再打个热水也就差不多了。
陆达和余进两口子，他们俩当然是要把车况调整好。这一路上多多少少还是出了些小问题的。
做饭这事儿其实有没有助手对胡杨来说影响并不大。只是准备几个人的饭菜，其实他一个人的效率可能会更高。所以戚扬的工作就是各种洗洗涮涮的部分。
前后不到个把小时，七个菜一汤就全部上桌。味道可能不如海棠馆的大厨，但绝对也差不了太多。
凡是不喝酒的饭局，总是会结束的很快。因为酒精才是打开话匣子最好的钥匙。
而躲过了初一的戚扬，终于还是在刷碗这个十五上被祝芷云逮住了。人家姑娘都这么主动了，再逃就有点不合适了。
胡杨其实后来也大约猜得到戚扬是在顾虑哪些因素。但感情方面的问题，只要当事人不主动咨询，旁观者是最好不要主动提供意见，也最好不要主动提供什么帮助。
所以关于刷碗的人选，胡杨没有提供任何意见。就那么自然而然的落到了戚扬和祝芷云俩人的头上。
整天的舟车劳顿之后，大家都早早的回各自房间休息。第二天还要继续上路，充分的休息还是很重要的。
胡杨没有那么早睡，洗了个澡之后，他找了个大茶缸子，抓上把茉莉花茶，用滚开的水冲下去，一边吹一边喝，一边喝一边蓄水，这就是北方最常见的喝茶方式。总的来说，这一缸子茶水能喝上整整一天。
他带着装满了开水的暖水瓶，装满了茶叶的茶缸，还有他的卫星电话，悠哉悠哉来到院子里的旧凉亭里。才刚坐下没多久，就看到祝老也拎了个茶缸子走了过来。
胡杨只能放下卫星电话，准备把自己的茶叶也分给祝老一半。
没想到，祝老虽然是南京人，却算是“老东北”了。这大茶缸子喝茉莉花茶的套路也熟得很。
坐了一天的车，不上楼好好休息，反而拎着茶缸子来找自己。胡杨可不认为祝老就是为了蹭茶来的。
茉莉花茶的这种喝法是不能急的。开水冲进茶缸里，一时半刻都还凉不了。这个时候，正适合聊天。
聊什么？肯定不会是年轻人儿女情长的话题。
祝老首先开口说道：“小胡对东北现在的困局怎么看”
胡杨抓住其中关键词，反问：“困局？祝老认为东北陷入困局了？”
祝老反问：“难道不是吗？”
胡杨肯定的说道：“当然是，只是很多人都不愿意承认，而且这个问题也不仅限于东北三省。实际上我认为只有部分沿海城市才没有陷入这种困局。”
祝老缓缓点头：“这话，我大部分同意。改革开放之后的这些年，沿海部分地区发展状态十分良好。他们是走的比较快，但也不能因为慢了点儿就说陷入了困局。”
胡杨微微摇头说道：“被拖慢，就是陷入困局。因为困局不是死局，总有解困的时候。但这个走出困局的难度，各个地方是完全不同的。有些地方只需要几年，而有些可能需要十几年甚至更多。”
祝老微微仰头，显然被这个说法勾起了兴趣：“那么你认为东北地区要脱困需要多久？”
“您这个问题我不能直接回答。首先，我们需要明确什么才是脱困。是全体脱贫，还是gdp达到全国平均水平，还是城市化达到一定比例？”
祝老的神情闪过一丝意外：“城市化这个说法，我也是最近才跟办公室里其他几位聊天的时候提到过的。你是从罗鹏程那里知道的吧。”
胡杨微微一笑不置可否，类似问题都是不需要明确给出回应的。
祝老也自顾自己的继续问道：“对城市化你有什么自己看法？”
这个问题没什么好思考的，答案都是现成的：“咱们国家正在变成一个标准的发展中国家，而未来目标肯定就是发达国家。这中间一个重要的数据就是城市化的比例。一般来说发达国家的城市化比例要超过70%，而我们现在应该还不到30%。这中间的差距是巨大的，要跨过不止一个阶段。”
祝老略有疑惑的问胡杨：“你这个数据是从哪里来的？”
胡杨说道：“白天的给您选的那些杂志里就有。”
祝老愣了一下，说道：“哦，是吗？那明天得给我找出来好好看看。”
胡杨说道：“其实我也只是看一些数据，评论和输出的观点我都是不看的。毕竟是站在完全不同的角度看问题，那些东西都没什么营养。”
祝老说道：“那你给我说点有营养的观点。”
胡杨立刻谦虚的说道：“我这里哪儿有什么营养，都是看来和听来的东西。但现在对咱们来说，多看多听肯定是没有错的，关键就是不能光是看和听，还要过过脑子。不能生硬照抄。”
祝老点头：“说得对。”
胡杨继续说道：“城市化未来必然要走的道路，但不是现阶段的任务。尤其是对于东北来说，现在最重要的恢复优势的工业体系和建立自己的农业体系。
因为东北毕竟和东南沿海不同，和中部不同，和西部也不同。我们有自己的优势也有其他地区没有桎梏。大方向上必须要紧跟中央领导，但具体的细部我们要因地制宜。在我看来，任何一刀切的规定都是在好心办坏事。”
祝老笑着说道：“好心办坏事，这个说法有点意思。那你具体有什么因地制宜的想法？”
铺垫了这么久，终于到重点了。接下来这段话可不光是说给祝老听的。
胡杨心中早有腹稿：“东北振兴要靠工业，我相信这一点所有人都知道。也是过去几十年里我们持续在做的。东北以前是工业基地，我们有好的基础，只是缺少变化的思想和决心。但，我相信这些都会有的。所以我们所关注的，是大家可能并不那么重视的部分。”
祝老看着胡杨缓缓说道：“既然是发展就肯定是有所侧重的。客观条件不足，也就只能抓一些放一些。不是忽视，也不是不重视，只是有策略性的分出了前和后罢了。”
胡杨笑着点头说道：“明白，您老是爱护我这个小辈。您放心，这话我之前也就只跟罗鹏程说过。”
祝老笑着点点头，说道：“其实我这也是操多余的心。罗鹏程一手带出来的人，怎么会没有分寸。我们这些上了点年纪的人，胆子都变小了。不说我们这些老头子，咱喝口茶，接着说这个城市化。”
说了半天话，也是该喝口茶了。俩人同步端起了茶缸子，同步摇着头吹开上面浮着的茶叶，继续同步小心翼翼的吸溜了两口，满口茉莉花香，最后俩人对视而笑。
这种同频的感觉，让聊天的氛围更加的好。
放下茶缸子，胡杨接着说道：“谈城市化就不能绕过工业化。工业化是城市化的主要推动力。在工业化过程中，从事工业生产活动的企业会逐渐聚集。
因为这样的好处非常多。地域上的集中会使得分工更加细化，使专项技术快速提高、人才集中、企业联系加强和区域资源利用率提高，同时降低各种生产相关的成本。而在企业地理上趋于集中之后，随之引起区域工业化的提高，带动了非农产业就业比重相应提高，非农产业就业人口向城市迁移并引起了城市人口比重的提高。工业化进程逐步诱导城市化进程并促进了城市化的发展。”
祝老端着茶缸子，思索片刻说道：“关键词是，集中。”
胡杨立刻竖起大拇指，说道：“就是集中。城市化和工业化都必然是集中的。集中的不仅是企业，也当然、必须、也一定是人的集中。我们国家现在的城镇人口现状肯定无法满足城市化和工业化的需求。那问题是，人从哪儿来呢？”
祝老啪一声放下茶缸，说道：“农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