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小兵道:“死在这儿算便宜了,他恐是不止这一次作弊,恐是县试、府试都涉及作弊,且这次又作弊弄出个秀才爷来,他这罪可太重了。京城里查出那个捅娄子捅进宫里的秀才爷,刚被皇上逮着处死了,这个接连作弊的秀才爷若是押入京里,自己死还不说,保不准碰上皇上正在气头上,还得落个满门抄斩呢!”
方才那个小兵道:“这一扒出来,他还能活着到京城去?之前帮他作弊那些人恐是也得暗中把他解决了,不然还得再扒出一桩弊案来。总之这人就算今儿不死,恐是将来也活不成了。”
两个小兵闲聊着便将人抬了出去,但看着被抬走的血淋淋的人,池映寒整个人都在冒冷汗。
要说放榜之后池映寒落魄那阵子,顾相笙可是风光到极点了,全城不知有多少来吃他的喜宴,同他结交,十四岁考上秀才,仿佛走上人生巅峰了一般。
那是不可多得的尊贵待遇。
结果才过了多久,该查的就被查出来了,还落下这么个灭顶之灾,甚至还殒了命!
说辉煌也辉煌,说没也一夕之间就没了……
池映寒一想起自己来时还打趣着想看顾相笙的下场,结果现在看到了之后,却迟迟没缓过劲儿来……
那是从寅时抓走,一直打到了将近黄昏啊。
可你说这人可怜吗?
人才十四岁便被打死,他的父母可怜吗?
池映寒不知道,但若真想同情他,池映寒却找不到任何值得同情的理由。
他们顾家那几个人的日子,甭说是池映寒,就连出嫁后的顾相宜,也再未关注过。
她不气不恼,只过着她自己的日子。
唯一有几分牵扯的,便是池映寒终究打折了顾相情的腿,被柳如歌讹了好一笔钱,还让池家帮衬着让顾相情嫁入了安家。
在那之后,顾家看起来风光了好一阵子。
人们闲谈时候会说起——
这顾相情嫁入了顾相宜死活要推婚的安家,且还上杆子做妾,大家本想笑话她的,但谁料她这个妾做的倒是风光——身有腿疾,什么都不做,但安瑾瑜就是偏宠她,好吃好喝的样样不缺,还先有了孩子,比那不得宠的正妻风光了不知多少倍。
其实心里最不舒服的,本应是顾相宜。
她瞧不上的男人和她大姐姐在一起了,本来这个男人对她不会好的,可竟将她大姐姐宠上了天。
原是很惹人生气的一件事,可池映寒没见顾相宜对此有丝毫的埋怨。
结果后来就听说,安家出了事,安瑾瑜将她大姐姐带走了。
走的时候,身无分文。
顾相情去安家本就是图富贵、图好日子,且是那种张开双腿就能换来的好日子。
结果安瑾瑜后来穷得身无分文,颠沛流离,一边流浪一边闯事业去了,没人知道这样的生活和落差,顾相情是否受得住。
但这是她自己选择的,也是她的因果。
而今,顾相笙的死,虽让池映寒震撼又惶恐,但仔细一想,也是他的因果——在科举之事上接连舞弊,家里知道也不加阻止,继续纵他,最后一抓被抓到三起舞弊,性质极其恶劣,落得如此后果,怪不得任何人。
池映寒直到夜里,仍想着这些事。
他甚至忘了,现下已经天黑了,仍没有人来叫他。
他一个人受了惊吓,肚子又饿,但却只能硬撑着。
也不知外面到底几更天了。
与此同时,池府。
顾相宜在无量天尊面前生生跪到了亥时。
池映莲见她在二哥哥被抓后,就一直这么跪着,心里也生生的跟着不舒服。
“二嫂嫂,去吃些东西吧!”
“嫂嫂不饿,莲儿你自己去吧,你这还长身体呢,别饿坏了。”
池映莲笑了笑道:“二嫂嫂也在长身体呀!莲儿觉得二嫂嫂的个头还没长完呢,多补补身子,还能长高!”
顾相宜不禁被她逗笑了。
这孩子小嘴儿可真伶俐,真是摸透了别人爱听什么她就说什么。
但说实在的,池映寒到现在都没回来,顾相宜哪里吃得下去东西?
已经亥时了啊。
到底审没审明白,都得给放个消息吧!
顾相宜想到这里,心里就慌乱得什么都做不下去,只能在这里为池映寒祷告着。
池映莲见顾相宜还是没有要去吃饭的意思,劝道:“二嫂嫂,这样不吃不喝怎么行啊!二哥哥知道了,准要心疼的!”
池映莲这话,顿时戳了顾相宜的心了。
她忽然想起了池映寒临行前给她塞的那张纸条。
池映寒即便是自己将要出事,心里也惦记着顾相宜平日里饮食毫无规律这个毛病,她平日里总要求他将毛病改了,那她这时候也不应放纵自己。
顾相宜想着,便同池映莲道:“那莲姐儿出去给二嫂嫂带些吃的回来,好不好?”
“好!”
见顾相宜总算要吃东西,池映莲赶忙起身出去拿吃的。
结果,池映莲不出去还不知道,一出去则被外面的慌乱吓了一跳。
池府内,本就惊慌着池映寒到了夜里都没被放回家的池家人,深夜里竟听闻那牢里打死个考生。
且那考生,正是顾相宜的四弟弟顾相笙!
池家人对此也议论纷纷。
尤其是池天翔,太清楚这顾相笙是什么东西了,不禁叹道:“真是造孽哟!那柳如歌平日里极其纵那顾四郎,只要顾四郎想要的,她全给他弄来,顾四郎惹了事,她全扛着,就这么养孩子,早晚有一天要出事!可叹这才十几岁,同墨儿当年出事年岁差不多……”
乍一提起池映墨,苏韵的心病顿时又犯了:“可莫说大郎了,二郎现在也不知怎样了,受没受委屈呀?咱们谁不知道他这场考试都是二郎媳妇亲教的,纵使没考上,二郎媳妇也不会是个教他作弊的人啊!”
若池映寒真被查出作弊,那全程教导他的顾相宜怕是彻底活不成了。
但苏韵亲眼看着顾相宜是如何教他的,定不可能有这种事。
老夫人哭叹:“这都亥时了呀,生生审了一天,二郎在里面怕是连饭都没吃上一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