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沫抿着嘴在坏笑,只要一想到离开之前,钟景洲明明是极度诧异,却仍是要刻意的撑出来酷酷的表情,那种矛盾的心情他自以为掩饰的和好,实际上早已暴露无遗。
最近一段时间以来的小情绪,随之烟消云散了呢。
以至于,哪怕她带来的东西没能成功的摆在了0703号救护车上,她依然没产生半点失落感,高高兴兴的走了。
留在原地的钟景洲,用了挺长的时间,才把注意力完全的挪了回来。
嗯,最近的生活的确是有些不太对劲,但他还是很有自信能够维持住原本的样子,绝不会被这些人给随意影响了去。
但钟景洲自己都没有发现,这一天下来,他会恼火,会喃喃,会因为白一峰四处散播去他家喝酒的这件事而产生鄙视的情绪,更会在夏沫的故意之下,笑了好几次。
他已经有所改变,只是不自知。
或许人有时候,就是这样子的生物。
对于大千世界的变化体悟甚深,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微小情绪,反而是会不小心的忽略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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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知道了钟景洲的车子停在哪里,张冬好像着了魔,时不时的就想要过来看一眼,尽管每看一次,心里边都是苦辣酸甜一起涌上来,有点羡慕,有点妒忌,还有点茫然。
他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缩在一个视觉死角的位置,稍稍探出点头,就能看到0703号车位。
但他不知道的是,自己鬼鬼祟祟的举动,其实钟景洲已经瞧见了好几次。
坐在车子里,后视镜稍稍调整,恰好是能将张冬所在的位置瞧的清清楚楚。
钟景洲推测,这绝不是偶然现象。
但按照他的脾气,也没有更多的兴趣去追问,张冬这么做是个什么原因。
反正他是一丁点都不在乎这些。张冬不嫌累不嫌烦,那就随便他好了。
钟景洲一脚油门踩下,路虎车的发动机发出类似于野兽怒吼的声响,实在是威武极了。
他才驶出了医院,远远就瞧见了夏沫站在路边,脸上满是着急,正在不停的招手,想要拦下一部出租车。
正是上下班的高峰期,医院附近的车流量比别处更加的密集,有人进有人出,还有交警在附近维持着秩序。夏沫与交警的距离不到两米,许多空着的出租车,就那样子在她面前经过,看到了也只当没有看到,就那么扬长而过。
夏沫急的不行,有几次甚至想要冒险的往上冲。
交警都看不下去去了,把她拦住,面色严肃的说着什么。
钟景洲笑了笑,猜到她是挨着批评了。还是个护士呢,都不懂得遵守交通规则。
夏沫惴惴不安,像个做错事的小朋友,连连的点头,不停的把手举过头顶,好像是在发誓不会再做了。
他的车子,驶向另一个方向,夏沫的背影,逐渐消失在视线之内。
车内的音乐,震天响。
钟景洲的脑子里浮现起的,却是夏沫满头大汗淋漓,表情焦急紧张的脸。
她是遇到什么难事了?
她这么急着要去哪里?
在马路上横冲直撞,车流量那么大,万一刮伤、碰伤可怎么办。
钟景洲怀疑自己现在是不是医疗救援做太多,整个人沐浴在一种圣母光环当中,原本是保持着多么冰冷漠然的心情去对待人世间的重重,可现在呢,他居然在为一个整天跟他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小丫头心神不宁。
“我怕是疯了。”他抓了一把头发,踩下油门。
医院门前的环形广场,绕一圈下来,最多也就是两分钟的时间。
钟景洲一脚刹车停下来时,夏沫还没打到车,继续在原地着急呢。
路虎车擦着她停下,把夏沫给惊到了。
正要发飙,车窗竟然自动摇了下来。
钟景洲的脸出现,他说话的时候,嘴角两边的胡子总是跟着一抽一抽的动,多有几分喜感。
“怎么是你?”夏沫喃喃。
“上车。”钟景洲命令。
“可是……”这也太突然了,她根本没有准备。
“交警要给我开罚单了,你要交吗?”他皱眉问。
夏沫一看,刚刚那个不停在教育自己的交警,竟然是真的扭转了身体,他目光如炬,离老远已露出不赞同,使劲的朝着钟景洲挥了挥手,意思是这边不可以停车。
无奈之下,她只能先坐上副驾驶座。
“安全带。”钟景洲提醒。
“你开到那边,找个好打车的地方给我放下来就好。”夏沫别扭的强调。
“去年院里出车祸的护士,才二十出头的那个,就是因为不系安全带,整个人在车祸的瞬间飞了出去,被路边树底下的铁栅栏刺中,铁棍的一部分贯穿小腹,手术做完了以后没挺过48小时,你还有印象吧,她的死亡原因是……”
“你别说了,我系!”为了表示自己是真的有听进去,夏沫的动作那叫一个迅速。
咔嗒一声脆响,换回的是钟景洲满意的微笑。
但尽管,其实他的笑容实在是不很分明,如果不是一直盯着他看,或是对这个人超级了解,恐怕是绝不会发现的了。
夏沫没说话,钟景洲也没说话。
路虎车内弥漫着一种寂静的氛围。
钟景洲一直把车子开出距离医院五百米之外的主干线上,才开口:“你去哪儿?”
夏沫如梦初醒:“随便找个地儿,把我放下。”
她是很想认真的表示,她可以自己打车。
钟景洲颇为不耐烦的说:“说地址。”
夏沫咬着嘴唇。
看着她的模样,钟景洲还以为她有什么别的小想法,便按捺着性子解释:“现在是下班高峰期,不容易拦到车,我刚好今晚上没事,你说去哪里,我看看能不能顺路送一送你。”
这已经是他所能做出的让步的极限了。
她若再是瞎担忧,他就真的把他仍在快速路的车阵里,随她去吧。
也算是夏沫有着一定的求生欲,听到了这话,便改了主意。
“我要去柳杨县,非常远,你确定顺路能送我?”
当然,她并不真指望钟景洲会答应送。
不过是想看他慷慨许下诺言,却又没办法完成的窘态。
钟景洲的浓眉果然皱紧了些。
他却没开口,只是车子加快了速度,一路奔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