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晟瑞原以为张昌宗会问问他不在这段时间内发生了什么,结果,张昌宗只是勉励了他几句,然后竟没再问别的,只是,把他原来的亲卫,一个个重新调回来,然后,彻底冷了陆禹臣,开始重用方晟瑞。
张昌宗是有真本事的人,从不以严苛待士卒以积累威望,他的威望都是靠自己的勇武得来的,为人又公平持正,赏罚分明,在士卒中颇得人心。
张昌宗自然知道方晟瑞在想什么,只是,这一次机缘巧合的变故,除了人性中的投机和趋利,其实也能看出陆禹臣的艰难来。
若不是士卒心中服他,陆禹臣何必做得这般难看?很明显,他外出期间,陆禹臣在羽林卫的日子并不如过去好过,他的威望已不如过去,更比不上张昌宗。
张昌宗回归,该赏的赏,该罚的罚,军政不比民政。若是处理民政,只究首恶,从者皆可恕;然军政上却需要赏罚分明,不然,跟着你、支持你却跟不支持你的一样,那叫人怎么想?得让人知道,跟着他张昌宗是有好处的,有奔头的。
张昌宗不徐不疾的处理着羽林卫大营里的事务。此时已是初冬,三阳宫在山上,较之平地气温更低些,不过数日,女皇陛下终于下令,回转洛阳。刚回洛阳没多久,初冬的第一场雪便下来了,洋洋洒洒地,下的还不算小。
女皇陛下约莫是兴致好,竟然起意举行赏雪宴。大雪天不用早早上差,张昌宗骑着马慢悠悠到大营,刚到没一会儿,就被传过去。
殿内已然燃上了炭,十分的暖和。张昌宗刚进去,就见殿内除了女皇陛下和他的婉儿师父,还有太平公主和狄仁杰,旁地再无别人。
看来只是临时起意的小宴。张昌宗过去行礼:“臣张昌宗拜见陛下。”
女皇陛下看他一眼,道:“免礼,平身罢。今日是骑马还是乘车进宫的?”
张昌宗刚给婉儿师父和太平公主行完礼,不知道她问了做什么,不过还是老实答道:“回陛下,骑马来的。”
女皇陛下蹙起眉头,似有些不悦,径直吩咐莫成安道:“去把前些日子新得的集翠球拿来。”
“喏。”
不一会儿,莫成安出来,双手捧着一个锦盒出来,恭敬的奉到女皇跟前,女皇眸中露出满意之色,朝张昌宗一指:“六郎穿上。”
“啊?”
张昌宗有些懵逼,看莫成安打开锦盒,拿出一件花纹繁复、颜色艳丽的裘衣来。张昌宗不是刚穿来的生瓜蛋子,也不再是当初那个穷得一年一身新衣服都穿不上的穷小子了,加上又有上官婉儿做师父,太平公主的义子,世面也是见了不少的。然而,就算是见过世面的张昌宗,也被这件衣服惊到了!
这是一件集翠裘,用翠鸟的羽毛捻线,掺以金线和各色丝线纺织而成,颜色富丽,灿若云霞,可谓世间少有的珍宝,是历代工艺大成之作。若是放在后世,那是要被博物馆珍藏的国宝。太平公主有一件孔雀毛做的,他见过,但要他把国宝穿身上——
哪怕是钢铁直男糙汉子,张昌宗也情不自禁地心虚啊,说话都结巴了:“陛……陛下,臣愧不敢受。”
女皇陛下不以为意:“朕给你的,你受着便是。”
“可……可这是价值过千金的宝贝,臣只要想起要把这么值钱的宝贝穿身上,就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穷惯的孩子,没办法,求陛下体谅和垂怜。”
女皇陛下似是有些无语,瞥他一眼,骂了一句:“没出息!”
张昌宗果断认怂,没出息就没出息吧,反正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把国宝穿身上,妈蛋,心理压力太大了。
女皇陛下嫌弃的瞥他一眼,不容置疑:“赏你的你便接着,朕给你的,你都可以受着。”
张昌宗还想推拒,女皇陛下哼了一声,不高兴的道:“朕意已决,不想听到旁的话。”
好吧,那还有啥好说的!
张昌宗只得接受:“多谢陛下恩典。”
女皇陛下这才回嗔作喜,当即道:“穿上让朕看看。”
张昌宗只得在莫成安的帮助下,穿上集翠裘。刚穿上,一屋子女子的眼光便都投到他身上,齐齐眼睛一亮。
女皇陛下满意的颔首,朝旁边的上官婉儿和太平公主笑问道:“婉儿,太平,你二人看,这件集翠裘可适合六郎?”
婉儿师父自然是没有不夸的,唯一的徒弟,宝贝还来不及呢,女皇陛下对他宠爱,总比厌恶他好些,当下便夸道:“陛下的眼光,自然是好的,六郎穿上确实好看。”
女皇陛下笑吟吟地点头,望向太平公主。太平公主笑看着张昌宗,道:“母皇的眼光,女儿素来是佩服的。这件裘衣与六郎相得益彰,相映成景,美不胜收。”
女皇陛下听得挺高兴,哈哈笑道:“太平说得好,可不就是美不胜收吗?这裘衣一进上朕便觉得适合他,果不其然。”
太平公主听得心头一动,面上却笑着,不露分毫。张昌宗这没出息的,则动都不敢动,就怕把裘衣弄坏了。那没出息的样子,自然又遭女皇陛下和太平公主一通嫌弃。
这母女俩儿是皇家日子过惯了,都不知道贫富差距、民间疾苦了。这种理所当然的姿态……讲真,很容易勾起仇富情绪。
女皇陛下年纪大了,大冷天的,也不敢让她去户外。就算是赏雪宴,也只能站在门口看看,婉儿师父还应景的作了两首诗。
女皇陛下大概是兴致好,居然穿了太常乐工来,把上官婉儿的诗作配以舞乐表演,喝酒助兴,直到喝得微醺方才尽兴。
张昌宗喝酒上脸,不过是陪着喝了几杯暖酒,脸孔就红通通地,婉儿师父让他回大营去醒酒,待他走后,面容方才沉下来,太平公主脸上也没了笑模样。
上官婉儿与太平公主一起外往走,一边走一边低声问道:“公主先前说把事务交予你,不止准备得如何了?”
太平公主面沉如水,眉头蹙着:“还需时日。”
上古婉儿一顿:“集翠裘都给六郎了,只怕……等不了多久了。陛下的脾性,从不是优柔寡断、犹豫不前之人,望公主加紧才是。”
太平公主面现为难之色,瞪她一眼:“说得简单,你的好徒弟你知道,这世间又有几人能比得上他?”
上官婉儿无语,面现愁苦之色:“那……现如今该怎么办?总不能劝六郎顺从吧?”
太平公主鄙视她一眼,冷哼:“你的徒弟,你说呢?”
上官婉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