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人给你这般错觉的?”
郑氏淡淡然扫张昌宗一眼,居然不承认。张昌宗偏头看她老人家一眼,笑嘻嘻地问道:“太太不承认?”
郑氏但笑不语。
张昌宗挠挠头,对傲娇的老太太没办法,耸肩摊手,叹道:“好吧,太太不承认就不承认吧,没关系,我们继续讨论?”
嘛,名义上的东西,不需要太执着,实际上不一样就行了嘛!张昌宗很会找切入点。郑氏还等他长篇大论的解释呢,结果他居然不在这点上执着,一把只抓要害……这个狡猾的小子!
郑氏颇有种猛击落空的感觉,突然就懂了为何婉儿会收他做徒弟了!这师徒俩儿本质上来说,都不是死守规矩的人。
郑氏幽幽一叹,似乎又看到了当年那个小小的女儿,情不自禁地抬手摸张昌宗的头,语气温和:“六郎。”
“弟子在。”
“好好待你师父。”
语气殷殷,情真意切。张昌宗心中一动,道:“那是自然。不止师父,太太我也会照顾好的。”
郑氏幽幽一笑,道:“我乃郑氏女,即便夫家落难,只要我出来了,便不用愁生计。”
张昌宗道:“我知道啊,太太还未出宫,我义母就跟我说过,说太太出身郑氏,不用我愁安置的事情。但是,弟子觉得郑家的心意是郑家的,我的心意是我的,不相干,也不矛盾,我是师父的弟子,太太的徒孙,不同的。”
郑氏笑着看他一眼,不置可否,只是提醒道:“你要与我讨论什么?还不快快说来!”
“就是方才说的,请太太注释书籍,不拘是什么书,注释一本也可,注释一段也行,端看太太的精力是否能顾及就成。”
张昌宗觉得自己很随和了,一点儿都不挑剔。郑氏瞥他一眼,也不说答应不答应,只问一句:“你想用来做甚?”
张昌宗道:“昨天,弟子与秀儿妹妹讨论了一番,说到我们将来的书坊,该怎么定位,怎么发展的问题。我与秀儿都觉得,若要书坊挣钱,关键还在怎么立足,而立足的方式,不外乎就是先有名,有了名才能有客人,才能卖多多的书,才能带来利,让我们的投入回本,不至于才开张就倒闭。但是,这个名要怎么扬……是个问题!”
郑氏颔首,表示认同,也不打岔,只示意他继续说。
张昌宗道:“弟子琢磨着,不如办个季刊,就刊登一些文字信息,不拘是一首好诗还是一篇好文章,只要是好的文字,都可以刊登。只是呢,这是个新事物,能不能发展起来,第一期是很重要的,所以……”
张昌宗起身,朝郑氏一揖到底:“求太太给注释书籍吧!以太太的水平,肯定能一鸣惊人!”
张昌宗说完,郑氏还没说什么呢,他突然想起一事来,赶紧解释道:“并非弟子胆大妄为的想以太太吸引众人眼球,只是想着第一期定要水平高些的稿子,为我们的季刊立下印象,以作示范。第一期就这么有水平,那后来的投稿者们,水平不够也不好意思投了,对吧?”
说着,还朝可萌可萌的一笑,郑氏神情一顿,毫不迟疑的抬手捂眼,口中嫌弃道:“莫做怪样子,伤眼!”
张昌宗:“……”
给你个机会,看着我的脸再说一次.jpg
表情包是有了,但是,看看郑氏的脸,又很怂的不默默撤回。郑氏看他那想反对又怂的样子,不禁一笑,道:“罢了,你的意思……我明白,若是注释一本,耗时日久,恐你等不了,便替你注释一段吧,权当作引。只是,你说的那季刊,调子却需定好,莫要以我做筏,引来争斗。”
老太太不愧是老太太,虽然她老人家不知道炒作这个词,但是,人性的劣根性她老人家是了然于胸的。
张昌宗即便再没节操,也不会拿老太太炒作,自然答允:“太太放心,弟子定会把握好基调,学问一途,辩论不怕,道理越辩越明,但旁地就不成了,弟子懂的。”
老太太看他心中有数,也不再多言,只说道:“虽说答应了替你注释一段,但注释哪一本,我还需想想,过两日再与你答复。”
“喏。辛苦太太。”
张昌宗狗腿的抢过阿静手上的团扇,殷勤的给郑氏扇扇子,顺便给自己扇几下,这天气越来越热了,他们家也没藏冰给老太太消暑,也就只有扇子可用了,一边殷勤的给老太太打扇子,一边感叹道:“太太和师父都很好,无论与您二位讨论什么,从不用大道理说我。书坊的事情,若是对我二叔他们说,定然要教训我君子耻于言利,说我不务正业的。”
郑氏闻言,自若的道:“若是二十年前,我也会这般训你,如今……不说也罢,人呐,能平安过活就成,旁地……活下来再说。”
这话听得张昌宗心酸不已。堂堂郑氏女,能有今日这般觉悟,其中的沧桑苦楚,简直想不出。世道多艰,身为女子更为不易。
张昌宗暗自下要对母女俩儿好些的决心,一边抖抖有些酸的胳膊,这团扇看着轻巧,打着也是体力活儿,胳膊经不住啊。若是有风扇就好了!风扇--
张昌宗心头一动,朝郑氏道:“太太慢慢来不急,秀儿妹妹那边的工匠还需要些时日,太太可慢慢选,慢慢注释,不着急。弟子先告退,太太不用等我用饭。”
说着,便急急地跑了出去。郑氏看他急忙忙地走人,也没留他,只是眼神一直追着他活泼的身影直到看不见才收回,看看阿庆、阿静,淡然道:“罢了,给厨房传话,哺食便给我熬些稀粥吧。”
“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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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昌宗出来,也没去别处,而是直接去的公主府,公主并不在府中,薛绍倒是在,见张昌宗来了,略感讶异:“六郎怎么这时候来了?日头这般大,热坏了吧?来人,给六郎拿果子和水来。”
“多谢义父。”
张昌宗也不客气,直接端起水一口灌下去,吃了两三个果子润润喉,方才道:“义父,昌宗想借府上的木匠用用。”
薛绍一听,笑着责了他一句:“这等小事何须你亲自跑来,使个人过来说一声便行,我自会使工匠去找你。”
张昌宗后知后觉的拍脑门:“对哦,义父说得对,这一时着急,竟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