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虽然停了,但下过雪的路面,并不好走。即便出门的人不多,但偶有那么几辆马车通过,路上也压出了深深的痕迹,地面更加的泥泞。
张氏西府距离南山有段距离,这么冷的天气,若是骑马那就是自找罪受,自然是坐马车舒服。
李钦让坐在马车里,因为路况不好,马车行的不快,也不知与他相约的那几位同年,是否已经到了,是否已然开始赏雪吟诗--
想到作诗,不由地想到张昌宗的那首作品,唇角不禁弯了几分。以六郎的性情,写出这般诗作也不奇怪。真是好生期待同年好友们看到此诗后的反应。
这般想着,李钦让忍不住催促赶车的大山:“大山,快些,莫让周兄他们久候。”
“喏,郎君,小的也想快,只是,下过雪,路面泥泞不堪,马蹄沾了泥,若是快了怕踩滑了出意外。”
“如此,你行车小心些。”
“喏,郎君放心。”
在路上走了一个多时辰,终于到了南山,山脚下停着几辆马车,李钦让看了两眼,其中一辆是他友人的,马车上的标记他认识。
初春的雪下不大,城里并没有积雪,赏雪自然也无从赏起,唯有山区,方能见到积雪的影子。南山是周围极好的赏雪地,南山有一面山坡长了许多野梅,每每梅花开时,都会有人来此赏梅。昨日一场雪,如今雪中看梅,更添景致,来的人也更多。是故,一群书生才约了大冷天的来爬山赏雪。
与大山一起坐在车辕上的柏舟道:“郎君,孙郎先到了。”
李钦让点点头,掀开马车布帘,从马车上下来--
他们一共五人相约,如今,只有他与孙士钊先到了。
“子厚!”
“令严!”
李钦让,字子厚,孙士钊,字令严,两人是同年的举子,也是好友。
互相见礼完毕,孙士钊笑道:“想不到子厚竟比周兄、冷兄他们来得早,子厚从城中出来,周兄他们居住在城外,居然还如此慢,实则当罚。”
他们皆是一年的举子,俱是外地来的。孙士钊家中富裕,在长安城里赁了房屋居住,李钦让则是在同乡张氏府上做西席。其余周文斌、许博远、冷源兴三人就没这么幸运了,家境一般,长安城内房租贵,赁不起,多寄居乡间。
正说着,又来了一辆马车,待马车上的人下来,才发现竟是三人联袂而至--
“周兄!冷兄、丁兄!你三人总算来了,倒叫我与子厚好等!”
孙士钊率先开口,周敬先爽朗的笑着道:“非是我等不想早些到,无奈乡间小路,崎岖泥泞,路况不佳,这有心早到也不成啊!”
众人寒暄几句,交待赶车的仆从在山下等着,一行人沿着山路上山去。待到得景色佳处,却已有一群人在那里。看相貌至多不过十五六岁,看衣着打扮,应是官宦人家子弟。
两拨人互不干扰,各玩各的。这面山坡并不向阳,昨日的积雪还没化,山中野梅乃是红梅,点点红梅,衬着枝头的积雪,景色十分怡人。孙士钊当即赋诗一首,得到同伴的阵阵喝彩。
有孙士钊打头,同行之人,除了李钦让皆有诗作吟就,唯有李钦让,莫说作诗,连半句也不曾有。周敬先不禁奇怪道:“如此美景,子厚竟无佳句乎?”
李钦让笑着摇摇头,道:“红梅映雪,如此美景,岂会无句?只是,心中默诵几遍后,终觉不够意趣,少了几分味道,干脆便不作了,听你们几位作便是。”
孙士钊闻言,立即好奇的问道:“子厚兄的诗才我们是知道的,竟连作诗的兴趣也无,莫不是最近看了什么佳句?”
李钦让笑起来:“诗嘛,确实读了一首,是否佳句……却不好评说,然我确实是因此诗,今日才无作诗兴趣的。”
许博远露出一副感兴趣的表情来,催促道:“能让子厚兄如此,想来应是好诗才是。有好诗还不与我们吟来,大家一起品鉴品鉴。”
众人皆点头,表示感兴趣,连连催促着,让李钦让赶紧吟来。
想起张昌宗那首诗,李钦让唇角又弯了几分,连被催促之下,只得开口吟哦出来。脸上带着笑,吟哦的语气却十分正经:“江上一笼统……”
“噗!”
孙士钊正从书童手里接过酒壶,打算喝一口暖暖身子,结果,一口还没咽下去,直接就喷了出来。其余人等,也是面色古怪。
见状,李钦让脸上笑容不禁大了几分,眼中闪过促狭之色,继续吟道:“井上黑窟窿!”
“哈哈哈哈”
笑声却是从旁边之人群中传出来的,是个圆眼圆脸的少年,笑得抱着肚子倚靠着同伴,边笑边道:“这是什么诗?这也叫诗?”
“志学!”
同伴轻斥了一句,不好意思的朝李钦让拱拱手。李钦让不以为意,继续往下念:“黄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肿!”
“噗哈哈哈哈哈!”
最后两句出来,不止李钦让这边的同伴笑声连连,便是一旁偷听的另一群人也笑作一团,李钦让也是满脸的笑。
那圆眼圆脸的少年最甚,笑得几乎瘫倒在同伴身上,笑够了,方才拱手朗声道:“这位兄台请了,恕小子失礼,敢问此诗可是兄台所作?”
李钦让回礼道:“劳小郎君动问,这首并非我所作,乃是我的学生所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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