芮云常的动作骤然停顿。
闭眸,松开她,他颓然向后跪坐床上,眉宇间凝着难言的伤郁。
默然片刻,他深吸口气,再呼出,转身下了床便往外走。
莫晓急忙撑坐起来,拉起衣襟,同时道:“留下,听我说!”
芮云常脚步为之一顿,迟疑了片刻,缓缓转身,眼神阴沉地望着她:“你说。”
外间石斛、竹苓仍在担心地拍门询问:“先生!先生?”
莫晓定了定神,扬声道:“我没事,你们都退下吧!各做各的去,这里不用你们了。”
竹苓仍担心地追了句:“先生,我们就在院里,先生有事便喊一声。”
“都去吧。”
外间小僮退去。
第89章 晋江独发
【坦白】
芮云常转身背朝她:“你先把衣裳穿好。”
莫晓迅速瞥了眼屋子一角的邵望舒, 他被芮云常拖下床扔到一旁,居然直到现在都未醒,裹着被子一动不动。她真担心他是被摔晕了,也不知是不是撞到了头。
但她此时却不能过去查看他有否受伤,哪怕是流露一丝关心之意,也会再次激怒芮云常。
她穿好衣袍,道了句:“我好了。”
芮云常推开门:“出去说。”
莫晓到了外间。竹苓与石斛等几个僮儿还在院里观望。她让他们退下,关上外间的门,回头,芮云常也关上了卧房的门,正盯着她。
他的眼神阴郁而沉凝, 彷如暴风雨来临之前的海。
低压的乌云之下,看似平静的海面之下, 压抑着恐怖而强大的力量。
莫晓忽然有一点后悔方才叫住他, 也许她该等他气消下去一些的时候再解释的。
但有些话不趁现在说, 也许就永远没有合适的机会说出来了。
她深吸一口,直视他的双眼:“你问我到底想要什么, 我这就告诉你。”
“我在原先的世界里也是个女子,但我们那个时代与这里有所不同, 不管是工作就职还是婚姻生活, 女子都有更多的选择。女人有自己的姓名,而不是被冠以夫姓或是被称为某氏某氏。她们出门不用遮遮掩掩,也不用非要家人陪着才能外出。她们是独立的人,能够靠学来的一技之长, 靠自己的头脑养活自己,而不必依附于男人或是出卖自己。男人不能随意欺辱女人而不用付出任何代价,男人不能将女人像个物品一样送来送去。”
“我过去的二十多年都是这样度过的,我想要的,无非如此。但在这儿,只有作为一个男人才能做到。”
她声音渐渐转轻:“不是你给不了我想要的。是我给不了你想要的。”
这话说得有点绕,但他应该是能懂的。
芮云常沉默片刻,看了眼内室方向,声音暗哑沉郁:“他呢?”
“昨晚上他虽然与我同卧一榻,却什么也没做。他是真把我当朋友一样相处,至今还不知道我是女子。昨晚我不该让石斛他们拿烧酒出来的,他一定是醉得太厉害才走错屋子,跑我这儿来了。”
像方才那样的情景,任谁见了都要想歪,即使她这样说了,他也未必会信。
她确实想疏远他,可她绝不想通过这样的方式,在他心里留下这样的印象!
“我……昨晚很难过,才会喝酒。却忘了这身子不是原先那个,酒量完全不同……”莫晓涩声说着,心中后悔莫及,她真不该喝酒,更不该因一时的脆弱而放任之后的事情发展!误人误己!
芮云常眯了眯眼:“你为何事难过?”
莫晓默默垂眸。
她视线下坠,看见他朝她走过来,她不由心跳加快。随着他越来越近,她的心也越跳越快,像是被绳圈套住垂死挣扎的兔子,像是旷野里脱缰的疯马。一头是感情,一头是理性。
他一直走到她身前才停住,凝眸看着她,又问一遍:“你是为何难过?”
别问,别说,再说这还有什么意义?
芮云常用两指捏着她下巴迫她抬起头来。
莫晓眉头微皱,把头别开,往后一仰,下巴从他的手指里滑脱出来。
芮云常眸色一沉,就要夹着她下颌把她的头扭回来。
莫晓却自己把头转回来了,对正他的视线。
四目相对,他离得那么近。
本来想好的理由被她抛诸脑后,她想让自己稳住,一开口嗓音还是抖的,都走音了:“因为……你。”
芮云常静静看了她一会儿,没再问她,转身朝卧房走去。
莫晓还没从自己方才那句脱口而出的话里缓过劲儿来,见状心中一惊,望舒还在里面啊!
她急忙跟上,却又不敢跟得太紧。眼看芮云常推开门走进卧房,她亦跟着进去,就见他提起案头的水壶,一壶凉水就全往邵望舒头上直浇下去。
邵望舒身子震了一下,用手抱头躲避水柱,闭着眼大叫:“发大水了……发大水了,大伙儿快逃啊!”
莫晓:“……”
芮云常揪住他衣领,从卧房直拖到外间的堂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