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秋水回来了, 糖水铺突然间像多添了几分热闹。
不时有相熟的街坊路过,见她在, 都要笑着问一句:“阿水回来啦, 国外好不好玩啊?”
“好玩呀。”她笑眯眯的应,然后给人抓一把她带回来的巧克力。
巧克力是瑞士特产之一,当然还有其他, 比如奶酪和樱桃酒, 还有饼干,这都是吃的, “还有瑞士军刀和手表, 你看好不好看?”
她扬着手臂给严星河看自己的手腕, 那是一块酒红色的手表, 扣在她纤细的手腕上显得很漂亮。
严星河点点头, 应了声, “衬你肤色……”
他顿了顿,看到她穿的酒红色针织裙,“跟你的裙子颜色也很配。”
何秋水歪着头得意的眨眨眼, 然后开始分带回来的手信, “这两把军刀给你拿回去, 你大伯伯和姐夫应该喜欢?还有这几个原木玩具, 是给何小曦跟阿蒲南南的, 化妆品是给我嫂子的, 手表……这块给我哥, 这块给我爸,嗯……还有这个手链,给谁的我想想……”
分了半天, 带回来的满满一个行李箱的东西都分好了, 真是人人有份永不落空,连严家老太太都想到了。
但是……
“我的呢?我怎么没有?”严星河惊讶的看着她,有些不敢相信她居然没提到自己的名字。
换了你你敢信?女朋友出门旅游,连你隔房的堂弟都有礼物可以收,只有你什么都没有!
“呀,我忘了……”何秋水一愣,这才想起,好像真的忘了给他买,“我明明记的……”
她嘟囔了一句,很不好意思的合十着手跟他道歉,“我给忘了,那、能不能下次……”
严星河坐在她旁边,头一别,不去看她了,“何同学,你太让我失望了,说好了一起去玩你放我鸽子就算了,礼物我也没份。”
“哎呀,你别生气呀……”见他不高兴,何秋水就开始着急,一下就站了起来,撒娇的去抱他脖子,“我不是故意的,那那那……”
她的视线在桌子上来回的转,然后抓起一盒巧克力,“喏,这个是我亲手做的,就是……就是不太好,不好意思给你嘛……”
严星河一副很勉强的样子回过头,看了眼巧克力盒子,“这不是跟外头买的一样么?”
“不一样的!”何秋水见他理自己了,连忙边打开盒子边解释道,“你看看,里面不一样的!”
她急急忙忙的解着盒子上的缎带,然后打开盒盖,露出里面装着的几块巧克力,一个个数给他看,“……你看,这个是你,这个是我,这个是小胖,这个是二白。”
勉强能认出一个男小人儿,一个女小人儿,猫跟狗都……面目模糊。
果然是做得不太好:)
她红着脸,捧着盒子,神情沮丧,“所以后来我想在机场给你买个新的礼物嘛,可是走得太急了,我又舍不得玥玥,就多说了一会儿的话……”
然后就错过了时间,没来得及去逛商店给他准备新的礼物,到头来只剩这么一盒丑丑的巧克力。
“我本来想自己吃的。”她有些懊恼的噘噘嘴,“我是第一次做手工巧克力,做得就不好……”
她说话的时候严星河一直看着她,看她的神色从紧张到沮丧懊恼,甚至有些委屈,原本欢快的情绪一下就低落起来。
不由得有些后悔,他不该逗她的。
“好啦,是我错了,不该这样逗你。”他伸手把她拉到跟前,还在店里,外头就是人来车往的马路,即便店里没有别人,他也不好去抱她,于是只好握着她的手,认真的道歉,“对不起,我就是看连小胖都有个新铃铛,所以有点吃醋,才想要逗逗你。”
“我不要礼物,对我来说,最好的礼物就是你啊。”她站着,他微微仰着脸捕捉她的目光,笑意盈盈。
何秋水愣了一下,大眼睛里流露出一股茫然来,“……吃醋?为什么吃醋,你不是最喜欢小胖的么?”
严星河这下真无奈了,伸手轻轻拍了一下她的小屁股,“胡说,我明明最喜欢你。”
“……真的吗?嘻嘻。”何秋水眨眨眼,立刻笑了起来,表情美滋滋的,“我也最喜欢你。”
她的嘴甜,心里也美滋滋的,啊这件事终于过去了!以后拒绝翻旧账的那种!
最后那几块丑丑的巧克力……严医生拒绝带到办公室去跟同事分享,并且自己也不想吃:)
“乖,这是你第一次的作品,留着当纪念就好。”他认真的劝道。
何秋水看着他,忍不住哼哼两声,当她不知道么,他就是嫌弃人家长得丑!
“你吃一口,不吃就是不爱我!”女孩子当然有胡搅蛮缠的权利啦。
严星河很无奈,拿了那块穿裙子的小女孩,“……那我选择把你吃掉。”
这话本来没毛病,但怎么听着那么的……
何秋水脸刷一下就红了,皱皱鼻子,凶巴巴的瞪他,“少废话,快吃!”
手里这块巧克力黑不溜秋的,严星河垂眼咬了一口,苦味在舌尖迅速蔓延,苦得他只眨眼。
耳边是何秋水兴致勃勃的讲解,“……听说黑巧克力对身体好,我特地做了百分之九十五含量的,虽然样子不怎么样,但……你觉得味道怎么样?”
“……挺、挺好的。”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严星河艰难的吞咽下口中那一汪苦涩黏稠的……黑水,勉强的应了声。
说实话,巧克力不难吃,可可香气浓郁,口感甚至可说是醇厚,问题是,太苦了,他是真吃不习惯。
何秋水却似乎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把剩下的巧克力全塞给他,“我百度过了,黑巧克力对心脑血管有好处,还可以缓解慢性疲劳综合征……是不是叫这个病?总之,它很多好处,等我到时候再给你买!”
严医生整个人都慌了,“够了够了,不用这么……麻烦,你乖,给自己多买点好东西,不用管我。”
“那不行,你那么辛苦,我还指望你好好保养自己,长命百岁呢。”何秋水一脸不赞同的看着他,小手一挥,“好了,这件事就听我的。”
严星河:“……”现在说你做的巧克力又丑又难吃还来得及吗!?
何秋水分完了旅游纪念品,这才发现,“咦,老何呢?”
她抬脚离开座位去找人,“哥,大嫂,老何呢,老何去哪儿啦?”
温妮跟何天都在忙着做事,见她钻进来了,就抬手抹了把汗,应道:“六叔去拉洗手液了。”
“……家里的用完了?”何秋水一愣。
何天摇摇头,“没有,六叔就是去帮人家的……我同你讲……”
原来在何秋水不在家待的这半个多月里,家里头还是发生了一些事的,“起先是忠德叔要买个厂房,准备做卤鸭,就是那种……真空包装进商店销售的,六叔想起来你张家大嫂子的娘家人工作过的那个医疗器械公司,那个公司不是破产了么……”
于是公司要出售资产,口罩厂里有好几条生产线,分别生产口罩和防护服,洗手液是公司旗下另一个工厂的产品,滞销的物资和没用的设备都要卖出去,才能有钱还债。
但不知道为什么,口罩厂就是卖不掉,何天说:“好像有人说是找大师看了,那里不行,不聚财。”
“那忠德叔……”何秋水迟疑了一下,总不能说自己怀疑老何坑兄弟?
温妮这时道:“六叔也就是想起,提了一嘴,说那儿有个厂房还没卖出去的,附近刚好是文具厂啊食品厂之类的,忠德叔去看了,觉得蛮好,又找大师来算,就是他家旁边天桥底那个老瞎子,说叫他全部推了再建个新的就行了。”
于是方忠德花了近两百万,把整个厂房连地皮带设备都买了下来,但这样一来,他就暂时没钱搞建设了,准备再等一年,“反正好饭不怕晚嘛。”
工厂库房积压的洗手液是早前另一个工厂卖出去后人家不要,暂存在口罩厂的,方忠德签合同爽快,对方老板终于脱了手,喜不自胜,于是大方的把洗手液送给了他。
可问题是,要那么多洗手液干嘛,还有满库房的口罩和防护服,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符合医用标准么?怎么不问问严医生有没有门路?”何秋水歪着头问道。
她靠在门框上,手里端着装炸花生的小碗,一颗接一颗的吃进嘴里,真香。
“问了,可严医生也没法子,人家单位的后勤,老早就有年度采购计划的,多少钱,多少东西,签的哪家公司,早就定好了,哪有现在都九月十月了才来插队的。”何天一边搅着锅里的牛奶,一边叹气。
因为这条路走不通,所以只好想办法推销到私人商店,老何想帮帮忙,于是自己私下购买了一批洗手液,反正还能用好几年,放店里,叫客人可劲用!
“要实在卖不出去就放那儿,等要开工了,雇几个人,满大街到处送,做好事攒点喜气。”何秋水出主意道,这年头,要花钱的东西没人买,免费送的还怕没人要么。
“六叔也是这么说。”温妮把几份糖水打包好,抬头嗔了她一眼,“你别吃了,才炒的花生米都没来得及打粉,快给你全吃光了,走走走,赶紧出去。”
何秋水重新回到店里,发现所有的东西已经被严星河整理好,一样样的摆放整齐,正逐件装回袋子里。
她做到他的对面,托着下巴看他,半个多月不见,其实她真的很想他了。
想念到,恨不得飞机和车子再快些,她能一下子就回到他身边。
“晚上一起去看陆二哥?”何秋水问道,她知道陆曜已经住进了骨二科的病房,管床医生正是严星河。
严星河点点头,应了声好,又道:“奶奶刚给我打电话,说家里明天聚餐,叫你一块儿去,我来接你好不好?”
“好呀。”何秋水没什么所谓的点点头,严家人她也见过了,没什么不习惯的,反而有些觉得好玩,“你看别人谈恋爱,都是好久了才见家长,你瞅瞅我们俩……”
严星河想到他们在一起的经过,真是格外与众不同,忍不住点点头,“有道理,咱们好像反过来了。”
先见的家长,然后再谈恋爱,怎么想都觉得有些怪怪的,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好。
何秋水眨眨眼,“你说,你妈妈见了我,会不会又像之前那样?”
开口就叫他们分手,当初没感觉,因为她并不是严星河的正牌女友,可是现在……
严星河淡定的摇摇头,“不会了,她已经叫秦曼莉做的事刷新了三观。”
何秋水哦了声,秦小姐可真是个神助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