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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卢俊浩的那场家庭聚会上,原本卢俊浩母亲还想对石青兴师问罪的那句——“你和我们家浩浩好这么长时间了,也不来家里孝敬孝敬长辈,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呀?”,在得知石青是个年薪2万+的律师之后,被硬生生地给憋了回去,变成了“律师好,律师赚的钱多,而且神通广大,我有个朋友就是因为认识大律师,把自己家里人从监狱里搞出来了。”
嗯?石青觉得要是能发送黑人问号脸表情包的话,卢俊浩的妈妈大约会接收到2046条来自石青的黑人问号脸[动画表情]。她不解:为什么会有人觉得不遵纪守法是好事?
卢俊浩妈妈展露出和蔼的笑容,并对石青语重心长起来:“年轻的时候就应该多工作工作,对了,青青,你住在哪儿?”
“我其实住的离这里不远,在‘城中’。”石青回答,脸上挂着不失礼貌的微笑。
“我经常带我们家亲戚的小孩去‘城中’商城。”卢俊浩的阿姨像是对那里熟门熟路一样,但这句话总让石青隐隐担心,也许未来哪天她会在那里逛超市的时候碰到卢俊浩的家人。
事实的确如此,有一个夏天,石青九点下班后,在“城中”商城的超市里遇到过卢俊浩的母亲、阿姨带着那群花花绿绿的孩子在超市里蹭免费空调,等着每日九点后的折扣价商品,她远远看到他们之后,脚底就像抹了油一样,飞快地离开了超市。
“你自己的房子还是租的?”卢俊浩妈妈又问,脸上挂着一丝诡异的笑容,像是在期待找到石青的弱点,然后大肆进攻,从气场上压制住这个优秀的女孩,并让这个女孩对卢妈妈肃然起敬,瞬时变得像个乖顺的猫咪,搭在卢妈妈的膝头,听卢妈妈娓娓道来那番夹杂着惊世骇俗的过时理论的人生哲学。
“我表哥替我付了首付,我每个月现在正在自己还按揭,不过,房本上的名字是我的。”石青耸了耸肩,她习惯这么说,这套房子是她表哥送给她的成人礼,但她不想张扬,毕竟她的同龄人里大多都不是本地人,基本都还没有在这里扎根,更谈不上在本地拥有自己的房子。
“姐,我就说我们这一辈人命苦。”卢俊浩的阿姨当着自己的女儿的面说出了下面这番话:“你家没过门的儿媳妇都有房了,但我家女儿长这么大了,还住在我的房子里,学习学习不行,工作工作赚不到几个钱,但我的房子将来是要留给我儿子的。”
卢俊浩阿姨的女儿就坐在另一个上菜位上,看上去贤惠温良,梳了个马尾辫,穿了身深棕色的短羽绒服和蓝色牛仔裤。卢俊浩阿姨说那番话的时候,正巧有服务员上菜,那女儿的脸上被这番话嘲弄地翻了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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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青继续在日记里写道:“其实,就在这次聚餐之后没多久,卢俊浩便在工作中晕倒,急急送医后便被确诊为急性白血病,之后,他就再也没离开过那家医院。”
实际上,石青得知卢俊浩患病的过程比这段话戏剧性地多。
那天她正陪同上级合伙人方律师开庭,手机调了无振动的无声模式扔在包里,但这并不意味着在法院里不能用电脑查找文件,只是不能上网,这是为了表示对法庭的尊重。
等开庭结束,石青拿出手机一看,发现卢俊浩给她打了23个电话,发了36条短信,48条微信,同时另一个陌生号码给她打了8个电话,发了4条短信,微信还多了一个好友请求,但那个好友请求却没有注明自己是谁。
石青回电话过去,却发现电话那头泣不成声,那是卢俊浩妈妈的声音,她哭诉着问:“你怎么不回电话呀?我们家浩浩不行了……”
“啊?卢俊浩怎么了?”石青一惊。
“石大律师肯定认识上海最好的医生,救救我们家浩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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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青最后在这天的日记里写道:“我感觉我和卢俊浩之间一直都只是朋友,我们从未真正在一起过。
只是,我没想到他会突然得了这么重的病,所以在他的家人请求我的帮助,我便力所能及地伸出援手。
其实如果是莫向楠遇到了同样的情况,我也会这样帮忙的。
也许,从那次春节期间的聚会开始,我就已经在想着要把这段与卢俊浩相关的往事翻篇,现在则正当时。”